就在神秘人和寇海楼主交易消息的时候,远在武国边陲的一处深山老村外,一个男孩紧了紧身上的麻布外套,往草垛的深处挤了挤。
男孩十来岁光景,体格瘦小,有些营养不良,他的脸上、手上都有明显的淤痕,额头有洞,泊泊冒血,显然是新伤。
男孩叫风小六,父亲叫风浩,瘫痪在床,而他的母亲则躺在后山的土包里。
风小六生活在这个村里,但并不是本村的原住户,村东头麻老告诉他,当年一个女子,一手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一手拖着一块大木板,浑身是血的来到了村里。
襁褓中的孩子是他,拖来的大木板上,躺着的就是他的父亲风浩,而那女子,就是他的母亲。
麻老还说,那女子安顿好二人,留下了些钱财,没过几天就去世了,那坟,还是村里人给做的。
风小六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山里人淳朴,有多的都往风小六家搬,开始也没什么,后来小六渐渐懂事了,知道村里人清苦,送来的都是自家省出来的,于是他就帮着村里人干活。
麻老常说这个孩子太懂事,干活卖力,要的也不多,只要能让自己和父亲吃上饭就行,加上又要照顾残疾的父亲,孩子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草垛外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风小六不由探头看了下,见七八个身高马大的孩子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吓的再次往草垛里钻了钻。
“妈的,风小六这臭要饭的,居然跑到咱们村后山采蓝淋草,他是想被揍死吗?”
蓝淋草,是生长在这片山地里较为特殊的一种草,能够作为止血散的辅料,增加止血效果,这种草无法人工养殖,所以风小六经常进山采集,然后托村里的人到山外的小镇卖掉,换点家用的东西。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他环顾了下四周,双眼微微眯起:“给老子搜!这小子今天跑不了,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几个孩子开始四处搜索,风小六的心也一下揪紧了,为首的那个孩子是隔壁村的田大壮,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是已经成人般高度了,再加上长年炼体,据说已经到了破凡境中的沸血境。
破凡境分四个小境界,分别是:蜕皮境、炼骨境、沸血境和龙鸣境。
在武国,一般孩子在八九岁就开始习武,能在十五六岁达到沸血境,这个田大壮算得上是颇有天分。
“哟哟哟,我说今天出门怎么就踩着狗屎了,原来这里聚集了这么一帮小狗,你们找什么呢?找屎吗?”
一道声音轻飘飘的传来,风小六一听,便知道是自己村里的秦海。
这小子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感应到了丹田位置,过不了多久就能吸收天地之气,从而进入龙鸣境。
“秦海!你找死吗?”
那田大壮见秦海这般,不由气的脸色发青:“你们村的风小六跑到我们村后山采蓝淋草,那是我们村的东西,他也敢伸手,嫌命长了,今天我们非把他找出来教训一顿不可,你最好别插手。”
“开什么玩笑?”秦海上前一步:“蓝淋草不能种植,都是野物,谁都能采,再说了,你们村后山就是你们村的了?”
“你!”田大壮狠狠的瞪了秦海一眼:“你别不识相!”
“不识相怎么了?”秦海嗤笑一声:“就你们几个阿猫阿狗,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几步,双手相互压了压,骨骼发出噼啪声响:“风小六是在我们村吃百家饭长大的,全村都是他的亲人,你想动他,就是动了全村的人,田大壮,你特么想死吗?”
秦海这话让田大壮愣了愣,山中清苦,几个小村落之间的关系也极为复杂,这个村里遭了灾,其他村里的村民都是去帮助,可也经常为了一些资源而发生冲突。
但是山里人淳朴,事情过了之后,但凡遇见,也都相互憨厚一笑,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滋味。
“谁?谁欺负小六了?特么的不想活了是吧?”
正说话间,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几个不大的孩子从村里跑了出来,带头一人长的比田大壮还高大少许,迎面就一顿骂:“田大壮,你不想活了是吗?我话撂这里,别说现在小六不在这里,就算他在这里,你敢动他试试?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田大壮看看秦海,又看看发狠话的秦天,最后冷哼一声,带着几个人转身走了。
秦海等人也散了,风小六躲在草垛里,双手抱着膝盖,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让他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习武,他觉得委屈,他也想变得强大,不再被人欺负,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为什么要跑。
“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我再也不跑了,就算被打死也不跑,如果我连这些都不能面对,我还能面对什么?”
擦去脸上的泪水,风小六毅然决然的钻出了草垛,却没有回村,而是朝着田大壮他们的方向走去。
还是这片后山,铺满了蓝淋草,风小六一根根的采着,然后装进手中的小袋子中。
“哈哈!这下被我们抓到了吧?”
听到身后声音响起,风小六回头一看,不是田大壮他们又会有谁?
冷冷的看了几个人一眼,也不在乎他们把自己围在中间,风小六依然专注的采着蓝淋草。
“咦?臭要饭的,你这次怎么不跑了?”
听到这话,风小六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森冷的看着田大壮:“田大壮,我不会再逃避了,因为我要变得坚强,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想打架,你尽管来,有种你最好打死我,如果你不打死我,那么总有一天,我会打死你!”
最后的几个字,风小六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那狰狞的面目即便是田大壮都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冷冷的哼了一声,风小六上前推开田大壮,紧了紧手中的布袋,缓步往秦村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风小六变得成熟了,虽然是一件小事,却让他明白,只要敢于面对,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种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真好。”
踏着如血夕阳,推开家里的门,南窗边的那个身影依旧直直坐着,依旧是披散着的头发,满脸的胡渣,木然的目光。
“爹,我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呼唤,坐在窗边的风浩才动了动,转头看向风小六,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道:“今天都忙什么去了?”
“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田村后山蓝淋草长势好,采了好多,你看!”风小六笑着晃晃手中的袋子,道:“爹您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给您做饭。”
“不用了,我不饿。”风浩说着,双手在床板上一撑,又重新躺下了:“中午秦婶送来了饭菜,你不在,剩了不少,你热下吃了,然后开始今天的功课吧。”
风小六应了一声,上前给风浩盖好被子,然后手脚麻利的找来一个竹篓将蓝淋草倒了进去挂在门口,这才开始热饭。
这些年间,没有人走进过风家的内屋,如果有人进去,肯定会吓了一跳,因为那不大的斗室里,密密麻麻叠放着将近上百本一尺厚度的书籍。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书涵括的内容及其繁杂,有药理、史学、传记等等,纸页也很新,年份绝不会超过十年,书的规格异常整齐,一页两百来字,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这么厚厚的一本,少说也有数百万字,一屋子加起来恐怕至少得有几千万字,最令人咋舌的是,这些书的字迹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一个人的学识能够撰写出如此多的书籍,想想都觉得恐怖,更何况这些东西居然出现在这个破败而不起眼的地方,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风小六点起一豆黄灯,拿起一本药理翻看起来,从他四岁识字开始,他就开始研读这间斗室里的书籍,起先这里只有不到十本书籍,但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这里的书越来越多,而风小六也在阅读伊始便体现出了绝对出色的悟性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不但将书籍中的知识牢牢的刻进了脑海里,更能举一反三,倒背如流。
从年初开始,斗室里的书籍便不再增加,小六手中的,也是斗室中最后一本书籍。
时间在阅读中飞快流逝,当风小六将这本书轻轻关上时,已是深夜,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躺下,外屋突然传来了一道轻轻的声音:“都读完了?”
“读完了。”
风小六应了一声,风浩闻言轻嗯,道:“驳鬼回命丹的制作方法及功效是什么?”
听到父亲提问,风小六几乎没什么犹豫:“驳鬼回命丹为七阶阵图丹药,制作材料有夺天果、万年灵树根、地灵葡萄籽、火桑胶、劫雷根……”
一口气说了十多种药材名,风小六顿了顿:“丹药只有踏入阵图境的铭阵师方能制作,用阵图制作丹炉,运用天雷地火炼制,而且失败率很高,此丹药能生死人、肉白骨,服用后药性囤积体内,险境时激发,使用者将获得一次重生机会。”
外面沉寂了片刻,声音又再次传来:“铭阵师的境界分哪些?”
“铭阵师分四大境:念纹、符录、阵图、铭天地。”
风浩不间断的提了几个问题,风小六几乎都是脱口而出,等到那豆黄灯熄灭,风浩才淡淡道:“现在,你找个地方,把那些书籍都烧掉,明天,便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习武吧。”
风小六闻言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却没有跑出去和风浩确定自己是否有听错,而是迅速的抓起斗室里的部分书籍用一块大布包裹好,飞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看到这一幕,风浩也只是注视了片刻,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