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子还没回来文家倒来了个稀客，很稀很稀的客。
毛利，毛英梅的爹，毛英海的爸，朝光乡的乡长。
这是他就任乡长以来第一次到秀水，更是第一次到文山家。
党委书记已经换人，但毛利还是乡长，虽然他因为直选获利，却也因为直选而被冷落，官场就是这样，你让上头难堪上头也不会让你好过，这还得福于朝光乡太穷，想来的人不多，否则他早被调离到一个无权的县直部门当副职了，当然，靠山硬、钱大的除外。
毛利上门当然不是为了毛英梅的事，更不是来谢罪的，那些事都已随风远去了，对文山来说，他不算罪人也不是恩人，这几年他们素无瓜葛，各干各的，文山建厂他没有出力也没有使拌，俩人始终保持着很纯洁的关系，现在这种关系不纯洁了，不是因为他们想不纯洁，而是这件事也牵扯到了毛利。
昨天，毛利被县委组织部叫去谈话，通知他调任县农机局副局长，该来的还是来了。
县农机局是个二级局，缩脖在农业局里面，他这个乡长若是调任农业局副局长算重用，而去农机局做副局长无疑是落配。
他去找领导问个究竟，县领导说这是上面的意思，“4.19事件”总要有人负责，这个责任落在了他的头上。
新的乡党委书记任职没满一年，落他头上倒也合情合理，不合理的是那句“上面的意思。”
万山县上面自然是黎阳市，他托了个在市政府工作的老乡一打听，县领导没有说谎，还真是上面的意思。
市级领导居然点名道姓地拿他一个小乡长说事，这让他很疑惑，仔细一打听，这个市领导就是前不久特意来果汁厂视察的黎阳市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战江。
这就更蹊跷了，战江来的那天毛利自然是陪同的，但他对果汁厂是满口称赞，对毛利也没表示出不满，怎么突然之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个战江有蹊跷，我来就是提醒你，注意这个人。”毛利没有说太多，说完就走了。
文山知道毛利不是来诉委屈的，更不是来讨人情的，他应该是给他和自己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直接的恩怨也罢，间接的情仇也好，这回是彻底了结了。
人都有一种情结，对某一件事或某一个人耿耿于怀时总是放不下，只有当外部环境改变这种情结才会了断，距离无疑是最好的一种外部媒介。
毛利的说法暂时否定了文山的假设，但他还没有完全排除，因为他与这个战副市长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干嘛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这也说不通。
还有就是从毛利的话中他感觉官场也许比商场还要险恶，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事可能屡见不鲜，所以毛利很平静，其实回头想想这事他也没少干，如今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文山在暗自合计，四愣子他们却坐不住了，原以为是乡里，多说是县里有人想整文山，或许是打点没到位，也或许是哪个人看到果汁厂赚钱了想霸占过来所以才使阴招，如今看不像，即使是的话能搬动常务副市长亲自出面那这个人的势力也相当了得，自己这边得罪不起。
此时张六子的消息更加重要，两下一对照或许就是事实真相，于是大家更加焦急地等待张六子的消息，四愣子给他连打了几十遍传呼，意思都是一个，尽量了解详细点，特别是黎阳方面的，如果有信息速速回来。
张六子回来时已经过了两天，看样子他也累坏了，据他说这两天跑了差不多几百公里，喝了好几次大酒才算把事基本弄明白了。
“我原先也是在乡里跑，但就没一个知道内情的，后来我就去县里，县工商局那边咱也有人，他说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市局来人就是要配合行动，特警支队是一起过来的，就待在县里随时待命，所以才能那么快赶到现场，他说这事与县里无关，应该是市里的意思。”
这些话与毛利的对上了，症结确实在市里，但与战江是否有关还无法确定。
“四愣子给我发的短语我看到了，可黎阳那边我不认识人，怎么办，于是我就托县里的人给塔桥，见到了一个那天来我们这执法的人，他不愿意说，同事都被打了你说他能高兴不，最后还是钱好使，他这才告诉了我这事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这句话差不多七八个人都在问，几乎是异口同声。
“口渴，给我拿瓶饮料。”张六子看着墨湘竹说。
他追墨湘竹已经公开化了，年前墨湘竹对他还爱搭不理的，年后有所改观，张六子以为她回心转意所以趁此时自己表现的机会让她伺候一把，也算工作和爱情两不误。
墨湘竹白了张六子一眼，但也没说啥，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果汁饮料打开后递给了他。
文家别的没有，果汁饮料满地是，而且还都是老厂的，新厂的谁都不喝，根本就是两味。
张六子并没有一口气喝干，而是留了一点，之后指着剩余的果汁饮料说：“就这个，获得了新加坡的那个金奖，我们不是把它用在了新厂那边了么，被人举报了，就过完年不久的事，本来市里也没拿这当回事，怎么说都是一家的，这个还没商标，用了也就用了，再说我们还是县里的重点支持项目，市里也立项了，所以汇报一下就算完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被市里领导知道了，还是大领导，大领导说那我得去看看，看完后再说，他是看完了，也就出事了。”
“你说的大领导是不是姓战，战争的战？”趁张六子喘气的工夫文水问，毛利只说姓战，这个姓不常见，打听后知道，是战争的战。
“是姓战，姓哪个战我不知道，听说还是常务，好像比市长小点，比一般的副市长大。”张六子答。
要是换做平时文山能揶揄他俩几句，什么战争的战还是占有的占，你以为市长是一大帮卖菜的，姓什么的都有，就那么几个，常务更是只有一个，姓哪个战都是他，还有这常务不是级别比其他的副市长大，而是他挂有市委常委的头衔，一般而论，常务副市长能排在七八把手的位置，刨去人大、政协的领导，实际权力更要靠前，应该在四五名左右。
这么大一个领导，怎么就把他得罪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