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堂
先讲个故事给你听: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遇见一个拾破烂的老头,那男的突然叫了一声:“爸!”
女友颤颤地疑问道:“什么,你叫他什么?”
他即刻羞红了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下了头:“梅子,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爸爸根本不是什么局长……他,就是我爸爸!”
女友慌张地捋起额前被风吹乱的秀发:“他?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眼前的这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双失神的眼睛呆滞地凹陷在枯树皮~样的脸上,皲裂的嘴唇微微地抖着,不时流下肮脏的涎水。这老人显然也是惊呆了,慌忙将手中的麻袋往身后藏去。
女友痴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呆了,又像是傻了。
他紧张地晃晃女友,沉重地说:“梅子,你果真那么在乎吗?难道我们的爱情不值得你留恋?我向你坦白了,我们也是不是要……要结束了?……”
女友闭口不答,她仿佛在震惊中还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他诡秘一笑:“呵呵,梅子,好梅子,我只不过是逗你玩呢!
谁又能真的不在乎?!”
他搂起女友纤瘦的肩:“开开玩笑,一个游戏,好了好了,别再想了!”
这时,老人已经背负着麻袋默默地走远了。
女友眸子里肆意地流出泪水:“那是我爸爸……”
接连几天,我几乎什么也没干,就这么心无旁鹜地沉浸在青年作家纪富强为我们营造的诸如此类的生活和艺术氛围里。有许多令我叫绝的篇什,不忍独享,一边看着还~边从电脑上发给朋友看——朋友也称奇!简直就是大陕朵颐的美味小吃呀!好久不曾读到这样的好文字了。
这本小小说集里是作者从多年发表的小小说里精选出来的佳作。我从头至尾、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我看是篇篇好,它让我得到了阅读的快感、情感的震憾及唯美的享受!这些作品几乎全部都多次被转载过,有的还被收入各种文本选集。用一句近年最流行的话说:他真是太有才了!
我说过,真正珍贵的东西往往是越小越难制作、越小越值钱的,比方手表较之大座钟,项链较之大铁索,轿车较之大卡车等等。小小说的那点意思,与其他长度小说的意思是同样难寻的呀,你还须格外地精耕细作,力求精炼、精巧和精致,所以我从不把小小说看成是小儿科!而看成是项链、手表之类的很贵重的东西。
好的小小说,不是因为短、小才可爱,而是因为精巧、精致、精练才可爱,当然还有幽默,可以玩味儿,温馨而富有诗意,给人以美感等等。
小小说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大题小作。它可以是其他长度小说的浓缩,可以扩写,而不能压缩!
如果这样的判断或标准能成立,这本集子里的所有作品,都够了,超了。作者的“穷乡旧事”和“古今奇事”让我想到了鲁迅先生的“故乡系列”和“故事新编”,是风味小吃和陈年老酒;而“红尘情事”和“都市心事”则让我想到了契诃夫和杰克·伦敦,是奶油蛋糕及威士忌。
相形之下,后者给我的惊异和惊喜更多、更大。这是因为我家乡小县城里青年作家的思想观念及表现手法,一点也不逊色于都市作家或外省作家呀!看看《乡村凉拌》《大哥的飞翔》等,就能体悟得到。这可不是追风或赶时髦追出来、赶出来的,而是一种质朴的张扬,且有着较为丰厚的文学修养及生活功底作支撑,不显山不露水地给你娓娓道来,那就是本色使然且自然而然了。
说到底,无论什么长度的小说,你还得讲故事;而讲故事还须出其不意、出奇制胜!这正是纪富强的强项,他编故事一绝!你从我开始全文引用的《错位》及《说你爱我吧》《迷路的女孩》等篇什里也能看得出来。
我的喜悦还来自于纪富强于文字间流露出来的才情和智慧。至少对于生活,他有着独立和独特的观察与见解;对于文字,则有着驾轻就熟、确切到位的理解和把握——这也是我特别看重的。
纪富强我不是太熟。有过的几次交往中他话也不多。但看了这本小小说集,我对他刮目相看,且看好了他!他会有出息的。
现在各种各样的书真是太多了,许多知名度暂时还不高的青年作家的精品佳作或力作,非常轻易地就被淹没了!没有人遗憾,也没有人惋惜。
但我还是衷心希望能更多地出现这样的书:文字节俭,有意义、有情趣,更给人以启迪、美感和温暖,比方像纪富强的这本小小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