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上,平安向魏无忌禀报,白日遇见的那位姑娘是林家四姑娘。
魏无忌坐在自己的小客厅里,屋里点着灯,但并不算明亮,他的脸背着光,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小草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魏无忌沉声问道。
“老夫人拉着林家二姑娘说了一些话,还称赞了她”平安回答道。
“母亲呢?母亲可有什么举动?”魏无忌追问道。
“夫人并未表现出特别喜欢哪一位姑娘”。平安禀报道。
魏无忌点了点头,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林家四姑娘”魏无忌低低自语道,他脸上浮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
“少爷是不是喜欢这位四姑娘?”平安问道,“要不,我派人查查这位四姑娘”。
魏无忌道:“怎么查?凭我们能查到什么?难道还用‘天眼’去查一个女子?要是爷爷知道了,只怕会打断我的腿。”他打了个寒颤,又觉得好笑。
“算了吧,我只对她有些好奇,一个女子还会读《蓝衫记》?”魏无忌摸了摸下巴,继续道:“这本书,属于很偏门的书,都是一些奇闻怪谈,林家乃是正统的书香世家,读的都是正统的书,这种书不会读的,可这女子偏偏是林家的姑娘”。
“这件事情先不说了,等母亲哪里透漏出一些消息再作计较”。魏无忌道,他拿起一张请帖,却是杨业送来的,说是在天香楼请他喝酒。
魏无忌笑了,他对平安道:“明日你跑一趟忠勤伯府,给石岩送个口信,我在天香楼请他喝酒,好了你出去吧,本少爷要休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晋阳公主带着魏姒魏媛去了林家拜访。
魏无忌要去赴宴,没敢和老国公说,只带了平安就出了门。
“猜谜语咯!猜谜语咯!”
“卖混沌,新鲜的混沌咯!两文钱一碗”
大街上各种声音交织着,有些嘈杂,魏无忌并未坐马车,也没骑马,而是一路走来,现在不过酉时,自己还是吃点东西,猛然听到卖混沌的,便也想尝尝,国公府自然从不缺山珍海味,所以魏无忌从来不觉得玉盘珍羞值万钱,反倒是这些小吃,总是勾起他的食欲。
“带了银子吗?”。魏无忌问平安,魏无忌自己从来不带银子,今日又是出来赴宴,自然是两手空空。
“带了一些!”平安恭敬的回答道。
“够吃两碗混沌吧?”
“肯定够!”平安翻了翻白眼。
“走,去吃碗混沌!”魏无忌轻舒一口气,对平安说道,自己却是当先往买混沌的那边走去。
买混沌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就在路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有几张桌椅。其中有好几张桌子已经坐了人。
周毅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平安向那老板道:“老板,两碗混沌”。他站在了周毅的身后。
那中年男子忙过来招呼,他见魏无忌一身的绫罗绸缎,一看就是世家公子,自然不敢轻慢,急忙热情的招呼道:“公子快请坐,混沌马上就好!”
魏无忌回头看了一眼平安,说道:“你这样站在我身后,我吃不下怎么办?”。魏无忌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平安只得在魏无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老板,我身上实在是没钱了,你看要不这样,你先给我记着!等下次一起给你”一个老头,他衣服破烂,头发发白,腰已经弯的不成样子了,像一张弓,背上还背着一根长布条。
“老人家,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家里几个娃娃,实在是不能赊啊!”中年男子有些为难。
“老板,你就行行好吧!”老头低声下气的说道,近乎哀求。
“老板,他的账我付了!”魏无忌在一旁看了半晌,知道老头是真的拿不出钱,而老板也是艰难之人。
“好吧,老人家你算是遇见好人了!”老板吐出一口气道。
“老板,老人家的账算在我头上吧”就在这时,棚子里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魏无忌向那人望去,只见一名英俊的年轻公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他虽然穿着普通,却难掩一身贵气。
魏无忌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魏无忌拜见殿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即将要被封为赵王的蒋暔。
“无忌别来无恙啊”蒋暔笑道,“不想我刚刚出来,便遇到你,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无忌与我到酒楼喝上几杯,叙叙旧”。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无忌已经有约,不能食言,实在抱歉”魏无忌委婉拒绝道。
“噢,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蒋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下一次有机会再请你喝酒吧,我就先走一步”。
蒋暔吩咐侍从结账,又对侍从说道:“除了我自己和那位老人家的,无忌的账也算到我的头上”。
说完也不给魏无忌拒绝的机会,就往外走。
那侍从拿出一锭足足二两的银子给老板,并说道:“其余的都赏给你了”。
那老板忙行礼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魏无忌向蒋暔拱手谢道:“无忌也在此谢过殿下了”。
蒋暔摆摆手带着侍从离去。
魏无忌若有所思。
“少爷,这五皇子转性了不成,今日怎么会如此客气?”平安疑惑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再说,我们出宫也好几年了,与他也没怎么打交道,以前大家都还小,难免争强好胜,就会有冲突,如今都大了,那还会像小孩子一般?”魏无忌感慨道。“只是想不到,原以为蒋暔会长成个粗汉,不想竟也长成了温润公子”
说话间,老板端上了混沌,魏无忌不再说话,而是吃起了混沌,味道很是鲜美,或许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他总是觉得这民间小吃味道反而更吸引他。
石岩早已到了天香楼,他没有先进去,而是在外面的茶馆点了一壶茶,等待着魏无忌,一壶茶快喝完,才见到魏无忌姗姗来迟,他忍不住抱怨道:“无忌可让我等的好苦啊”。
“我偷偷跑出来的,连马车也没坐,本来不打算来的,可是想到可能帮上你,我才不辞幸苦走过来赴宴,你却还抱怨我”。魏无忌笑道。
“算算时间,杨业已经到了,我们也进去吧”魏无忌笑道。
二人一并走进了天香楼,天香楼是不是风月场所,只是一家酒楼,当然这不是一家普通酒楼,普通酒楼不会这么豪华,也不会有歌舞表演,来天香楼喝酒的人,一是冲着这里的酒,二是冲着这里的歌舞,来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
魏无忌与石岩刚进酒楼,“无忌兄弟”,杨业就迎了上来。“杨兄”。魏无忌拱手道,他拉过石岩,向杨业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他也是早就听闻过你的威名,对你十分钦佩,所以我就把他带过来了,杨兄不介意吧”。
“无忌说哪里话,为兄欢迎还来不及呢”杨业大笑道,又向石岩抱拳道:“在下杨业,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石岩,见过杨将军”石岩抱拳道。
“好,石兄弟,无忌快随我进去”杨业拉住二人,就往二楼走。
走进一间雅间,里面十分宽敞,此时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人,见到三人进来,其中一人站起身来,笑道:“无忌,想不到你说的有约,也是杨兄啊!我们还真是有缘”。
魏无忌微微一愣,想不到又见到了蒋暔,在座的几位也都是熟人,除了蒋暔,还有东海侯世子柳宸,文远伯府的世子乔真,隆庆侯世子,令魏无忌意外的是,自己的好友周桐也在,周桐的父亲是现任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参将周崇岳,是平南侯周崇宇的弟弟,只是周崇岳已经单独开府,算是分了出去。
“石兄快来这边坐”蒋暔向又石岩颔首,热情的招呼道。
石岩推辞道:“多谢殿下抬爱,我本是不速之客,随便给我把椅子便可”。他笑着回答,不动声色走到周桐的旁边。
众人寒暄一番后,杨业和魏无忌分坐才坐下。
杨业起身道:“多谢各位赏光,今日大家能来,杨业十分高兴,能相聚便是朋友,大家只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醉不归”。
酒席过半,蒋暔拉着杨业道:“听说去年冬天的河西之战你也参加了,可否给我说说。”
杨业道:“我当时是在宁远将军麾下任职,河西之战时候,宁远将军袁钢及麾下两万将士充当先锋军,我军在武威大破鞑子先锋,鞑子退往金昌,我先锋军直逼金昌城下,等待中军到来。当时杨元帅领西北四位总兵,包括粮草辎重,共五万余人从兰州出发,取小道攻占张掖,断了金昌鞑子的退路。同时两面夹击,想要全歼金昌城内的鞑子。”
“就在这时,兰州城下忽然出现大批鞑子骑兵,兰州空虚,守军不过三千,还全是老弱病残,就算发动全城守城,也恐怕撑不过两天,这个时候袁将军当机立断,自己只留下五千兵马堵在金昌城外,另外一万二千余人由副将周勇带领回援兰州。”
“但是大军缓慢,兰州恐怕顶不住,于是周将军调齐军中所有战马,又挑选英勇骑士,得三千人,星夜驰援兰州,我当时也被选中,我们一连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终于在城破之前,赶到兰州城下,也是在那一战中,我一箭射中了鞑子的首领朵颜,鞑子退走,保住了兰州,而这是金昌也被攻破,后来论功行赏,我被陛下封为陕西总兵麾下的指挥使同知”。
蒋暔鼓掌道:“早就听说你神箭无双,这一箭不仅长了我大周的威风,也射出一个锦绣前程来。”要知道十八岁的指挥使同知,这在永泰朝应该还没出现过。
杨业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父亲不打算让我待在西北军,想要我回进城谋个官职,父亲明年估计也会调回京城”。
蒋暔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习武之人,谁不想征战沙场,博个封妻荫子?不过你也不用惋惜,大周边疆总是还要靠我们这些年轻人,你回京也好,沉淀几年,过段日子就是我开府的日子,你一定要来,你离开京城好几年了,我到时给你介绍一些京城的年轻俊杰。”
“殿下相邀,杨业不敢推辞”。杨业拱手道。
魏无忌和身边的柳宸应酬着,一边却认真的听着蒋暔和杨业的对话,这个蒋暔,越来越不简单了,魏无忌寻思道,不过自己祖父不准自己参合这些事,但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蒋昭呢?
而另外一边,石岩从头到尾很少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众人的交谈,心里却有些焦急,想不到蒋暔竟然要拉拢杨业,而且杨业也不拒绝,他有些心焦,他是蒋昭的好友,而蒋昭和蒋暔又是死对头,虽然这两年表面上相处和睦,但私下里遇到,还不是冷嘲热讽一番。
一时之间,他竟忘了自己过来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