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历1937年10月23日08:40
艾美利亚帝国阿克雷亚省
艾美利亚陆海军航空兵学院阿克雷亚分院
学院机场学生观礼区
克拉德-麦克道威尔
雷克斯-哈金斯
诺尔菈-科特兰
平时在机场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影，每天只有六七架高年级的战斗机起飞训练，除此之外的时候，机场都变成了学生们的训练场。
可是今天不一样。主跑道旁边的副跑道两边，搭起了四座高高的观礼台。整个航空兵学院1500多学生和教职工坐在那里。
诺尔菈显得很兴奋。女孩子大都不会喜欢军事学院这种每天无聊到冒烟的生活，而一年一度的模拟空战大赛，是唯一能为这所学校增添节日气氛的盛事。也是只有在比赛的日子里，学生们能够暂时摆脱军队形式的条例约束，过上一天真真正正的高中生自由愉快的生活。
“克拉德！看对面！”诺尔菈拽着克拉德的手臂，指着对面的观礼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二年级新生的观礼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三、四年级的观礼台则不一样了。
比赛是以三个班为一个组，每班各派出3架战斗机——Mk.I，Mk.II，Mk.III各一架，参加比赛。在每个班的观礼区域，都拉起了一张巨大的布，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下了给各班参赛选手的加油词，字体大到完全足够在高空看清楚。
诺尔菈指着的是三年级6、7、8班。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彩带和高压气瓶，用高压空气将彩带“嘭”的一声打向空中，周围人传来一阵欢呼。反正起飞跑道不是这条副跑道，参赛的飞行员要滑行到主跑道上起飞。
“哇哦……”
“克拉德！”雷克斯搭着克拉德的肩膀，“明年说不定就是你上场了！”
“你说我？明年？”克拉德连忙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可没那水平！诺尔菈还差不多。”
“哎哟学霸好谦虚哦~”周围的男生一起起哄。
诺尔菈狠狠地捏了一把克拉德的手臂，“哪有你这样做男生的！”
克拉德疼得一咧嘴，“我真的没那水平啊！”
第一次测试，克拉德和诺尔菈两人包揽了班上前两名。在年级中排前三的是三个重点班的学生，紧随其后的就是两人。
雷克斯拍了一把克拉德的肩膀，“少来了你！你再说哥几个肯定把你拖出去祭天！”
“什么祭天？”克拉德问道。他没注意到周围男生们已经开始变得奇怪的目光。
雷克斯还没来得及继续忽悠克拉德，他的声音立即被突然爆发出来的一大片欢呼声压了回去。在欢呼声中，众人听见了18台1150马力的活塞发动机启动时发出的爆鸣声。
“战斗机上场了！”突然，机场的扩音喇叭里传来大赛解说员那兴奋的声音。
副跑道两侧的机库中，各滑行出三架Mk.I-C、三架Mk.II-C、三架Mk.III-C——6、7、8班的战斗机，以及他们的对手，3、4、5班。
18架战斗机排成一列缓缓驶过观礼台前的跑道。坐在机舱里的飞行员们都打开了舱盖，朝着自己班级的方向敬礼。
“1号！安东尼！1号！安东尼！”3班的同学们都在齐声呐喊。
“1号机？”克拉德站了起来。
在队伍最前列的那架Mk.I-C的机身上，喷涂着大大的白色“1”字。1号机通常是整个联队中最最优秀的飞行员才能拥有的座机编号。1号机竟然出现在3班，所有人都感到惊叹不已。
“……其实有0号机的。”
克拉德看了看诺尔菈，“……重点班的么？”
“没错。”
如果说1号机是每个联队中都有的编号的话，那么0号机只有在最优秀的联队中最优秀的飞行员，才能获此殊荣。
克拉德坐下，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沿着滑行道滑向主跑道的那18架战斗机。
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战斗机空战啊，虽然只是在地面上作为一个观众。
真希望能够像他们一样那么优秀，克拉德心想。
那样，四年前他第一次上天的那一幕，就不会重现。
同时
三年级（6）班
“红色1号”安东尼-布里斯托尔少尉
米兰达-克鲁格Mk.I-C“希尔达”
约瑟夫-史蒂芬森少尉
米兰达-克鲁格Mk.II-C“英格丽德”
克莉丝汀-波特少尉
米兰达-克鲁格Mk.III-C“肯特”
“油压正常。水温正常。跑道逆风3m/s。”
无线电里，大赛裁判正在发送命令，“起飞之后爬升到3000米，然后按进场航线进场，注意限制最低高度为800米，最高高度为7000米。爬升到3000米后开启拉烟管。”
“收到。”
“嘿，约瑟夫！”无线电里传来克莉丝汀与女性形象大相径庭的、大大咧咧的声音，“还跟我赌人头吗？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滚！好好收拾好你的那根37毫米**炮，别把老子崩了！”约瑟夫立即骂道。
克莉丝汀立即学着约瑟夫那天生的有点软绵绵的声音说道，“嗯~我知道的~某人的那根东西只有12.7毫米粗，99毫米长，射速还那么快~不用自卑，约瑟夫，会长大的~”
“你怎么知道的，克莉丝汀？”安东尼的声音立即变得怪异起来，“难道你见过？还是甚至说……”
安东尼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和约瑟夫可从没有把克莉丝汀当成女的来看待，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好学生、好飞行员来看待一样。
安东尼抬头看了看800米高度上悬停着的飞艇。24架飞艇围出了长、宽10公里，高6200米的空战区域。在飞艇上面的观察员会用观察装置观察弹头内含有荧光涂料的训练弹在飞机上留下的痕迹，然后判定被击落的飞机。
一会儿后，18架战斗机滑行到了起飞跑道上。
“参赛机组，你们可以起飞。”
坐在远处的观众们顿时听见了发动机突然变得更加狂暴的怒吼声。
在观众头顶上3000米，突然出现了9条红色、9条绿色的拉烟轨迹。
“哇——”学生们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唯独克拉德没有出声。
克拉德此时摒住了呼吸。
在高空的安东尼也同样屏息凝神，看着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的那9个黑点。在他身后，8架战斗机排成三角队形，打开战时紧急加力以最大速度平飞着。
“……准备接敌。”
视野中的那些黑点变得越来越大。然后，3、4、5班的战斗机以同样快的速度呼啸着掠过他们。
第一次交错不许开火，大赛规定。
“Mk.I！拉升！”
18条轨迹在天空中像花一样绽开。
双方的Mk.I都在交错之后垂直向上做了一个loop，而Mk.II则迅速地打副翼，拉杆，在水平面上转向。
克莉丝汀在完成交错之后选择了浅俯冲，而另两架Mk.III则选择了爬升。Mk.III-C在低速度段上回转性能极差。
机头指向偏转了180度，安东尼座机的空速也已经从600km/h下降到了320km/h。
忍受着高G机动带来的离心力，在飞机到达最高点的时候，面前不远处就是一架拉着绿烟的战斗机。
面对着安东尼的那架Mk.I没有在完成loop后将机头指向他，于是安东尼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当当当当当当——！”L-36F23毫米机炮的炮声十分急促，机头指向线掠过了那架战斗机的机尾。
“该死。”
与此同时，冲出去1公里的克莉丝汀开始水平转向。
对方的Mk.I与安东尼交错之后，立即滚转180度，选择了大角度爬升。安东尼看了一眼身后，继续拉着升降舵，向下急速俯冲。
“交给你了，克莉丝汀。”
对方的Mk.I里的3班飞行员感受到了操纵杆的震动，但头朝下的他看见了正在俯冲的安东尼。
“胆小鬼。”3班飞行员笑了一声，立即跟着俯冲了下去。
此时，克莉丝汀已经接近到了400米。
她慢慢地推杆，将瞄准具的十字线中心压在了那架对方的Mk.I的俯冲路线上。
“嘭！嘭！嘭！”I-36V37毫米机炮沉闷的炮声把那位3班飞行员吓了一跳。第一发37毫米炮弹尖叫着掠过他的机身，随后第二发直接命中了他的主翼，飞机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3班飞行员缓过神来之后，看了看右边主翼上一大片橙黄色的染料，随后就听见了无线电里裁判的声音，“3班17号Mk.I-C，被击落。断翼。”
“该死……”3班飞行员懊恼的慢慢拉着杆，脱离了战区。如果那不是一发里面填满了颜料的训练弹，而是一发高爆弹，那么他的机翼会被瞬间炸断。
“克莉丝汀！你上方！”约瑟夫在无线电里大喊道。
克莉丝汀一抬头，另一架对方的Mk.I正在朝她俯冲下来。
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犹豫，克莉丝汀向左滚转，猛拉升降舵，Mk.III笨重的机身吃力地朝着左边转去。
Mk.I的动作并不大，只是动了一点副翼，稍微拉多一点升降舵，直冲着克莉丝汀的Mk.III飞去。
Mk.I的飞行员明白Mk.III是想躲避自己的这次俯冲攻击，可是这也太蠢了。如果那架Mk.III不是水平转弯，而是立即推负G往下俯冲，利用Mk.III更大马力的发动机获得速度，保持距离，同时避免露出大截面，说不定还能躲过去。
是啊，这也太蠢了。
在距离Mk.III还有600米的时候，Mk.I的飞行员已经集中精力，准备开火。
而与此同时，坐在Mk.II里正在浅俯冲的约瑟夫看着瞄准环中那架对方的Mk.I的一个清晰的大截面，扣下了扳机。
Mk.II-C的机翼上装备了四挺SR-HA12.7毫米重机枪。虽然毁伤能力远不如机炮，但是泼出的弹幕能够产生许多连续命中伤害。
Mk.I的飞行员突然听到了机枪开火的声音，同时还有自己机身上“当当当”的被机枪弹连续击中的声音。
橙黄色的染料覆盖了飞机的好几个要害部位——油箱、发动机、座舱、升降舵控制索，等等。
“4班9号，被击落。起火。”
安东尼缓缓拉起，俯冲到了2000米高度，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战团。他突然看见一架对方Mk.II朝他俯冲下来——Mk.II那独特的双垂尾十分好认。
安东尼立即拉起，之前俯冲的过程中重力做功让他获得了相当大的速度，他有足够的速度顶上高空。
尽管Mk.II飞行员全力拉杆，但是他还是没能把机头指向能够攻击安东尼的Mk.I的截击点。两架战斗机呼啸着交错而过。
安东尼看了一眼表速，只有270km/h。
如果是在5000米以上的高空，安东尼可以立即浅俯冲平飞，利用Mk.I优秀的高空性能甩开作为低空机的Mk.II，但是此时他的高度也不过2400米，这个高度正好是缠斗性能优异的Mk.II的优势高度。
安东尼此时就算看不到冲过他的那架Mk.II，他也知道Mk.II正在干什么。
Mk.II正在全力拉起。经验告诉Mk.II飞行员，在Mk.II重新抵近到能够对安东尼开火的距离的同时，Mk.II的速度也会下降到250km/h左右。
在无数次的模拟战中，Mk.I一旦被Mk.II拖入低空综合机动中，很少有逃脱的机会。Mk.I早期型有一个最大的劣势，那就是低速操控性。在低速下Mk.I的副翼舵效非常差，而如果副翼打的太多，Mk.I的主翼翼尖边界层就会分离，飞机就会失速，甚至可能进入危险的尾旋。而在最新型的Mk.I-C上，添加了从缴获的奥古斯托利亚的梅赛施密特Bf-109E战斗机上参考来的前缘缝翼。
前缘缝翼虽然能大幅度改善Mk.I的低速操控性，但是并不能改善盘旋性能。
安东尼稍微推了点杆，等到后向视野中出现了Mk.II的踪影之后，他立即打一点左副翼，微微拉杆。
Mk.II突然明白了Mk.I的意图。Mk.I的发动机功率比Mk.II要小，但同样小而轻量化的机身使得Mk.I的高空爬升率仅次于双方战斗机中最能爬的Bf-109。那架Mk.I是想螺旋爬升。
安东尼此时压着副翼，Mk.I机身倾斜着爬升。Mk.II就在他身后一百米处紧紧跟随着。
在低空，Mk.II凭借空冷发动机更大的马力，平飞加速能力和爬升率甚至略优于Mk.I。因此，Mk.II并没有紧紧地跟随Mk.I爬升，而是兜大圈，保持速度比Mk.I快，保存自己的能量。
“既然要跟我耗，那就耗吧。”Mk.II飞行员喃喃道。在爬上5000米高空，Mk.I发动机优异的高空性能体现出来之前，Mk.II飞行员十分自信能够存到足够的能量对Mk.I发动一次进攻。他在爬升之前早就观察了高空的战况，双方战斗机都纠缠在一起，那架Mk.I的队友没法下来救他。
二十多秒钟后，安东尼看了一眼空速表，240km/h。他能听到自己机身右后下方Mk.II的发动机声。
在240km/h的速度下，Mk.II的操控性反而不如Mk.I。
“那架Mk.II肯定存了比我高的速度。”安东尼心想，“他要攻击了。”
与此同时，Mk.II飞行员的表速已经上升到了280km/h。
“……好了。”
Mk.II飞行员拉杆的力量稍微增大了。加大爬升角度和进行大幅度机动让他的能量开始流失，速度正在下降，而反射式瞄准镜的瞄准点已经压在了Mk.I的机身上。
因为距离他需要一点提前量，所以Mk.II飞行员继续小心翼翼地拉杆。
安东尼用力地一打右副翼，“走！”
就在Mk.II即将开火的一瞬间，他看见前方的Mk.I突然向右滚转，向右飞去。Mk.I的两边翼尖拉出了两条白色雾状的涡流索。
“大爷的！”Mk.II飞行员骂道。他大幅度地打着副翼，但Mk.II的低翼载荷带来的低副翼舵效让他没法迅速地滚转。
被拖进剪刀了，两架战斗机开始来来回回地互相交错。不过盘旋性能优良的Mk.II，在反剪中最后还是能够胜过Mk.I的。
Mk.II飞行员此时全神贯注地想尝试抓住一个开火机会，而没有注意到他的爬升率表是正值，而且空速依然在下降。
如果那位飞行员的距离凑得再近一点，他应该就能看到那架Mk.I上的“1”号标识。
安东尼是凭什么夺得1号机殊荣的？凭什么在航空兵学院中获得“低空机杀手”的外号的？
此时，安东尼已经知道他成功地将身后的那架Mk.II拖进了上升剪，Mk.II的速度很快就会耗光。在向右滚转的同时，他将襟翼开到了战斗档位。
三秒钟后，Mk.II飞行员突然感受到操纵杆开始剧烈地震动。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空速表，只有160km/h。
“要失速了！”
推拉操纵杆，飞机已经没了反应。随后，Mk.II的一边翼尖突然一沉，整架战斗机立即栽了下去。
安东尼略微踩了一点方向舵，降低爬升角，让已经濒临失速的Mk.I获得一点速度。然后他再大幅度摆动副翼，前缘缝翼很听话地立即伸出。安东尼此时已经头朝下，看着那架正在往下坠的Mk.II。
他立即拉动升降舵，机头指向了Mk.II。
Mk.II飞行员懊恼地看着头顶上的那架Mk.I，此时他虽然获得了足够的速度，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做机动躲避Mk.I的攻击。
L-36F机炮开火，十几发炮弹轰击在Mk.II的机身上，甚至有一发23毫米炮弹直接击中了Mk.II的座舱。
……
同日20:30
校道
克拉德死死地盯着《空中进攻研究》的一页，“……这应该就是所谓能量战术……”
三人围在校道上的一张桌子旁边，旁边摆了几张今天空战比赛中拍摄的照片。这几天的课后作业就是写一篇文章，谈在空战大赛中对空战战术的理解。
诺尔菈愣了很久，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是不能理解……”
任何一种战术都是极为抽象的，单凭一本书上的几行字根本没法理解，必须在实践之中一点一点地领悟。
诺尔菈扶着额头，“……我净在看飞机拉烟的轨迹多漂亮了，哪会去分析飞行轨迹啊……”
“这……”雷克斯刚想问诺尔菈有何见解。
克拉德摸了摸下巴，指着照片，“你们看……”
雷克斯和诺尔菈把脑袋凑过来，克拉德继续讲，“老师讲过，抢得高度优势是在空战中取胜的关键。”
“在Mk.I与那架Mk.II交战的过程中，Mk.I始终都在做一个动作。”
“爬升。”诺尔菈补充道。
克拉德点点头，“没错。那么飞机爬升的过程，换句话说就是重力势能的积累，我说的没错吧。”
“飞机的能量在爬升过程中逐渐增加……Mk.I的爬升率比Mk.II高，那么Mk.I积累能量的速率就要比Mk.II快。”雷克斯挠了挠头。
克拉德继续说，“Mk.I爬升的过程因此就可以解释成Mk.I利用自己的爬升率优势，在剧烈机动中诱使Mk.II消耗自己的能量。最后Mk.II失速，再从能量角度来说就是失去了动能，然后就被Mk.I抓住机会击落了。”
“保存自己的能量的同时迫使敌人失去能量……”诺尔菈若有所思的道。
两位男生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