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满先是愣了愣,后又看着阿萝姣好的面容,这大雪还在飘,一点点地飘过来,往阿萝头上盖了一层。
容满回忆了一下,她嫁进来这一年,因为容筝一直不曾回来,所以容家人对阿萝也没有多少注意。
小丫头片子长得可不错!
容满有些心虚,左右看了看,搓了搓通红的手,眯着眼坏笑:“宁阿萝,你去哪了?非得往后门?”他敲了敲已经驾马离开的宁家人,又看看低着脑袋的绿珠,抿唇一笑:“宁阿萝,怎么,想家了啊?”
阿萝往后一退,避开容满伸过来的手,转而抓着绿珠往门缝里一挤,进了门。
容满转过身,瘦弱的身躯有些经不住风雪了,只伸手指着阿萝:“得了,二爷我今天心情好,暂时不找你麻烦。”
还找麻烦?
阿萝笑了笑,看着容满出门。
绿珠叹息着把门关上,扶着阿萝回屋。
中午没吃饭,绿珠担心阿萝的身体,又去了小厨房给阿萝拿了些吃的。
小厨房里的李大嫂给端了蛊鸡汤放进食盒里,递到绿珠手里,小声问道:“怎么,少夫人没去吃饭?”
绿珠点着头:“是啊。”
李大婶咂咂舌,瞅了瞅外面做事的小丫头,心里有些心疼阿萝,低声道:“这下少爷回来了,你可得叮嘱少夫人上点心啊!“
绿珠微微一笑,抬眼看了李大婶一眼,又认认真真点着头:“是,我会叮嘱。”李大婶叹几口气,揉着手里的面团,加了好几分力,那面团被按扁,又被搓圆,再被李大婶撕成一块一块地丢进锅里,酸里酸气道:“这大户人家就是不同,我们穷人家要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肯定让儿子爱着护着,早给家里添子孙!”
子孙可说到绿珠心窝子里去了,若夫人给少爷早日生下孩子,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有盼头了,哪像现在……连小姑子都欺负起夫人了。
绿珠点着头应了一会儿,随即提着食盒回了院里。
大雪还在下,天气可冷得厉害,阿萝怕冷,一回来就躲进了被窝里暖着,等热乎起来,绿珠也就回来了。
给阿萝盛了热汤,盛了米饭,将肉摆在小盘子里,端着过去服侍阿萝,阿萝吃的慢,绿珠也饿,眼看着不能吃,口水噎在喉咙里不敢滑下去,可尴尬。
吃了一会儿,阿萝发现了,指了指绿珠的脑袋:“快些拿过来一起吃。”她想事情想入神了,竟忘记让绿珠吃饭了。
怎么摆脱容筝,怎么从容家出去……
上一世的覆辙她不想再重蹈了,与其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勉勉强强过一生,不如痛快些另谋出路,找一个相爱的人……
绿珠摇头:“夫人吃吧。”
阿萝抿唇,直起身子来:“我们在宁府的时候,不也一起吃过么?”绿珠脸色变了变,以前是在宁府,现在可是在容府啊!
阿萝继续轻戳她脑门:“你跟着我就还和从前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阿萝夹了块鸡脯肉喂到绿珠唇边:“赶紧吃啊。”绿珠张开了口,把肉吃下去,抬头对着阿萝展开了大大的笑颜。
这头阿萝和绿珠吃的快活,那头的接风宴便结束了。
容老爷容夫人说来说去也是说四弟的身体,问腿能什么时候好,再问……不还是一个结果!大夫可说了,这腿好起来的可能性太小。
容老爷容夫人便皱着眉头一阵愧疚的神情,好似要替四弟再不能站起来似的。
但关于这腿伤……还确实和容老爷容夫人有关系,只府里人被封了口,谁都不能再提起。
容筝立在门口,见着四叔身边的两个小厮将轮椅抬起来跨过门槛,稳稳当当地将四叔推到平地上,容筝追上去,看着四叔的后脑勺,声音带了些许安慰:“四叔,既是回家了便安安心心在家里呆着,我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四叔治腿。”
前面的四叔微微回过头,一脸的清风淡然,好似伤腿的人并不是他。
礼貌地对着容筝点头,随后摇着轮子离开。
刚刚吃过饭,容老爷便让二弟三弟去了书房,那容二夫人容三夫人在屋里左右徘徊,劝着自家男人:“容家的家产啊……容家赚的最多的,可不还在药铺里,现在都把药铺给了容筝,以后我们能分到什么?”
这分与不分大家都知道,家业是容老爷祖辈就做好的,掌事的又是容老爷,容二爷和容三爷经营铺子可没什么才能,那几年可都是四弟帮着,后四弟去了北城,那边条件艰苦,四弟还是在那扎了根,把容家事业做得顶好,容筝去了一年,跟着四叔学了不少,两个人在北城把容家药铺打的好热。现在容筝回来了,容老爷自然是要将家产都给容筝的。
容老四都分不到……又怎么能说到容老二容老三。
容家三个兄弟外加容筝一个小辈,容老爷说药铺暂时都给容筝管,容二爷和容三爷纵使千万个不愿意,可到头来也还是只得同意,闷着气约定晚上去喝喝酒。
容老爷可开心了,待两个弟弟离开,拍着容筝的肩叮嘱:“好好做,别让爹失望。”容筝抿着唇点头,在容老爷的期盼中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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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小睡了一会儿,在榻上自在翻了个身,睡眼微微眯开一点,眼前有了抹黑色的影子。自发生容二爷那件事阿萝便隔三差五做噩梦,如今感觉不是绿珠的身影,蓦然间吓了好大一跳,蹭地一下坐起来,从枕头下拿出剪刀,睁眼对着对面的人喊:“谁?”
这样大的反应,可让坐在床边的容筝怔住了。
阿萝瞪眼一眼,见是陌生的容筝,吐了口气,把剪刀扔到枕头边,拉过被褥盖到下巴上,再看了看被容筝卷起来的帷帐,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容筝愣了愣,他是她夫君,这是他们两个的屋子,怎么来不得?“这也是我的屋子。”容筝淡然道,显然还疲惫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夫妻,容筝难免有些心猿意马,更何况这屋里满是阿萝的气味儿,可香。窗户紧闭,火炉还烧着,屋里可够暖和,容筝觉得有些晕沉,再抬眼看着从未服侍过他的小妻子,白皙的脸颊透着两片红云,红红的唇因不高兴往上撅着,那眉毛肆意扬着,一双杏眼气鼓鼓地瞪着他。
容筝笑了笑,欲把手伸出去抚抚她秀气的脸蛋儿,轻声问道:“你不认得我了?”
阿萝很怕,也很反感他伸出来的手,咻的一下把脸扭了过去,抱着膝盖往床里钻了钻,小声回应:“我认得。”
容筝的手僵在半空中,嗯了一声,显然很不开心了,随即又问:“那我是谁?”
阿萝这下抬头了,盯着容筝俊逸的面庞道:“你是容筝。”
相公二字,她不想开口。
前世喊了多少个她数不清了,他却一声娘子也没喊过她。
她记仇!
容筝眉头一皱,不自然地看着阿萝秀丽的面容,站起了身,颀长的身子盖住了微弱的光线,阿萝颤抖一下,觉得容筝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很想哭,哭自己的前世,哭自己的这一世,她好端端的,为何非要嫁给不喜欢她的容筝?
“我是你相公。”容筝道,语气冷冽肯定,沉着地告诉阿萝,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