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其实不想活了,可耳朵里,总是出现父亲的声音。
有人在吵架,她能听到父亲不留余地的骂声。
老夫人跟着容老爷进长乐轩的时候面色都不好看,也压根不知道是容筝说出去的。
天气暖和,老夫人却瑟瑟发抖,那一走一个抖的,可别提多好笑了。
苏姨娘侧着脸看了一眼,又拍拍宁骅勋的肩,“老爷,亲家公亲家母来了。”
宁骅勋看了眼苏姨娘,以前她总是说容家的好,所以他一时兴起答应了婚事,这下……怎的苏姨娘一下子显得对容家反感了?
一见到黑脸的宁骅勋,容老爷便暗暗叹息,他生怕这个土霸王在自家动起粗来。“亲家公!”容老爷赔笑,满脸的伤感,“哎,阿萝这个样子……你放心,倾尽家产我也能给阿萝救回来。”
救?
宁骅勋暗暗一笑,瞪了眼容老爷,语气也不弱,微微一偏头,“阿萝成这个样子,我自然也是会倾尽家产救她回来,只……上次就从小绿畔掉下去,我家阿萝该不会这么笨,自己又掉一次?”
这话把容老夫人吓了一跳,她干笑一声,也不说话,目光紧锁在绿珠脸上,意在说,你敢说出去晚上打死你。
绿珠低下了头,这话……得偷偷说!
“哎,都是容家家丁不好,阿萝上次出事我就已经吩咐过,让阿萝不许再靠近了……没想昨个儿……阿萝又去了,家丁恰巧不在……”容老夫人拍着手,大步走到阿萝面前,目光狠狠剜了跪在地上的绿珠一记。
绿珠只当做没看见,反正你不在的时候我才和宁老爷说。
“我可怜的儿媳妇啊,这娘还没有抱到孙子呢,你可不能丢了容筝自己去啊!”一向冷淡的老夫人为了掩藏自己的害怕和心虚,竟然……哭起了丧?
这哭丧的架势可让宁骅勋不开心了,自家女儿好端端的,他还等着抱孙子呢!
宁骅勋正要发作,又听容老爷出来打了圆场。
“阿萝肯定好好的,你乱说什么呢。”容老爷用力推了推容老夫人,使了几个眼色。
容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娘等着你给容筝生大胖小子。”
“绿珠,说!”宁骅勋猛地吼了一声。
绿珠吓得一跳,抬眼茫然地看着宁骅勋。
宁骅勋坐到八仙桌旁,大掌往桌上一拍,指着绿珠:“说实情,阿萝怎么掉下去的?”
老夫人脸色惨白,一个劲给绿珠使眼色。
绿珠不敢说,头低着,呆呆看着地面。
宁骅勋这下火了,又蹭的站起来,一脚踹在绿珠肩上,骂道:“不好好保护小姐就是你的错,你不说实话就更是你的错,再不说我打死你。”
老夫人翻了个白眼,苏姨娘看出点噱头,拍了拍宁骅勋的肩:“只一个丫头,她敢做什么主儿。”
宁骅勋冷哼一声,指着绿珠:“快说。”
容老爷面上过不去,咳嗽一声,“阿萝既然已经嫁到容家,就是容家的人,绿珠是阿萝的陪嫁丫头,怎么说现在也是容家的人了,亲家还是不要如此……”
话没说话,宁骅勋已经蹲下去,一双大眼瞪着绿珠,语气稍稍柔和一些,“你不说,我怎么给阿萝做主?”
绿珠咬了咬舌头,开了口,“是容老夫人让少夫人去的小绿畔,后来……”
沁兰倒抽一口气,这下死定了。
苏姨娘冷哼一声,绿珠皱着眉头,吞吞吐吐:“是沁兰,把少夫人推下去的……”
唔,真相大白?
宁骅勋气的站不起来,恶毒的婆婆竟然如此对待他的阿萝,宝贝了十五年的女儿,就是送来让人虐待的!
宁骅勋二话不说,转头看了看屋内,接着爬起来,走到门后边弯腰就捡起了那根木棍。木棍长,却不粗,容老爷和容老夫人正奇怪,阿萝屋子里怎的有木棍。
绿珠掩唇,那是少夫人防备少爷的。
昨儿个早上才找来的……
“你们这群龟孙子,我闺女儿嫁来你家就是让你们糟蹋的?”他嘴里吐着粗,扬起木棍就对着容老爷砸了下去。
容老爷左躲右闪,可累……
疯子,宁家人全是疯子!
容老夫人很后悔怎么就娶了阿萝来当儿媳妇儿,虽然家世好,可亲家德行太差了!这阿萝,摔了次水,变得和她爹一样!
容老夫人很是头疼,忙拽着容老爷躲到窗户边,小声嘀咕:“这家人疯了,真是讨厌!”容老爷也烦,又责怪起容老夫人:“好端端的,你让沁兰推她作甚?”
容老夫人说不出话来,缓了口气,才又幽幽道:“我见阿萝最近很反常,才使那招瞧瞧摔次水会不会回到从前。”
“胡闹!”容老爷冷哼一声,却忽略了宁骅勋丢下的棒子……
“啊!”
打过去的时候,明明对准的不是容老夫人,可受伤的,是容老夫人。
惨叫的人,也是容老夫人。
苏姨娘暗骂一声,瞧着容老夫人捧着额头摔坐在地板上,手掌拿到眼前一看,见是血,呃了一声,容老夫人昏死过去。
“你瞧她病怏怏的,哪里经得住你打!”苏姨娘骂道,拉着宁骅勋,又看蹲下去查看容老夫人伤势的容老爷,“亲家,容老夫人怎么样?”
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即使看上去瘦弱,可抱起来却是有斤有两的,容老爷也上了年纪,想抱起夫人又抱不动,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容老爷对着沁兰道:“赶紧去叫人啊!”
沁兰愣了片刻,也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叫了人。
“伶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容老爷疲惫地骂道,宁骅勋也不觉得理亏,只憨憨一笑,“阿萝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和你没完。”
苏姨娘抢过宁骅勋手里的木棍,低低道:“得了,都是一家人,说出去不怕外人笑话。”
待容老爷将容老夫人带走,屋子里清净了,宁骅勋才走到阿萝床前,一张“风韵犹存”的俊脸显得很是疲惫,他动了动口,拍拍肩头,手指抚过阿萝犹似已故夫人的面孔,叹息的声音尤为难过,“你娘生前让我好好照顾你,是爹爹没做到。”
“但你总归是我的女儿,你为爹爹想想,好好活下来,可好?”
乞求的语气还带了些微微的哭腔,阿萝也听见了。
下意识的,阿萝睁开了眼。
几乎很容易便睁开了眼睛。
绿珠兴奋的不知所措,用跳的,奔到阿萝面前,忙问:“少夫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萝说不出话,咳嗽一声,宁骅勋赶紧地让绿珠倒水来,水一喝下去,阿萝喊了声爹,两眼湿润,宁骅勋正要说话,阿萝又道:“怎的不点灯?黑黢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