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脸色越发惨白,看的忠平心碎不已,眼看着静姝就要站立不住,忠平连忙上前抱住她,静姝知道这不是忠平的错,于是她强打着精神:“忠平,我们还可以出去,对不对?”
忠平知道这已经是万难,他既不忍心对静姝撒谎,又不忍心对她说实话,正当两难之际,紫霞从外面回来,两人相拥的情景对她来说虽然已是司空见惯,可是今日她远远地便觉得气氛异样,待到走进看清静姝的样子她更是吃惊不小:“小姐这是怎么了?”
忠平不知要如何安慰才好,静姝还尚存一丝理智:“忠平,你便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这个时候,若说静姝对忠平一点失望都没有,那便是骗人的话了。
忠平无颜再面对静姝,只能将她交到紫霞手中,自己低头走开。紫霞小心的扶着静姝坐下:“小姐这是怎么了?”
静姝这才流下泪来:“我们怕是再也出不了这皇宫了。”
紫霞大惊:“啊?!”
静姝低头哭泣,紫霞顿时明白了,是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静姝哭着:“是我白日梦做的太厉害,竟就妄想拥有幸福,事情怎么可能如我计划般的美好。”
紫霞见她哭的难过,竟不知要怎么才能劝住她,也或许叫她哭个痛快更好。
正哭着,茗苓也端茶出来,原本以为看到的是你侬我侬的景象,正打算打趣一番,不想却是看见了静姝伤心哭泣的样子。
茗苓赶紧放下茶冲了过来,不必问她也是猜到了八九分,三个人一时间难过成一团。
到的晚间时分,静姝也渐渐平静下来,想想,忠平有什么错呢?在这巨大的漩涡之中,她是一条小鱼忠平又何尝不是,此时此刻,他必定比自己还难过吧。
于是静姝书信一封,叫茗苓给忠平送过去,忠平接到信马上赶来,道歉的话还未出口静姝就止住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怪你,出宫的事我们再慢慢商议,只是为何皇上会突然变了主意。”
忠平摇头:“原本皇上是定下允准父亲辞官的,我亲眼看见了朱笔御批的折子,午后我从你这里出来的时候去了御书房一趟,问起这件事皇上只说是父亲为官清廉,不用可惜。”
静姝摇头:“绝不会是这个原因,皇上封了父亲官位可能有别的要求?”
忠平声音低沉:“每年交两倍的官粮。”
静姝瞪大眼睛:“两倍?怎么可能,我的家乡本就地处偏远,这几年更是旱灾不断,交上原本份额的官粮已是勉强,如何来的两倍?这不是变相治父亲死罪吗?”
忠平痛苦摇头:“按照前朝惯例,交不上官粮者死罪,可是本朝皇上登基之后,认为死不如罚,只要这个官员平日里没有贪污受贿,交不上官粮者,杖责,责令来年再补,若补不上,则是杖责双倍。”
静姝一下子瘫倒在地:“这样的法令,看似合理,实则更叫人惧怕,父亲要怎么办呢?”
忠平道:“你放心,如今粮草大权尚在我手中,我会帮衬着父亲,不叫他太为难。”
静姝摇头:“这样弄虚作假,若叫皇上知道了,你便会一朝失去信任。”
忠平抱紧她:“如今我已经是十分对不起你,若再叫父亲受苦,那我真是连活着的也不配了。”
姚竹之升官的消息很快传遍宫中,敦清恨的咬牙切齿:“这个姚竹之可真是命好,原本我父亲是知府,可皇上为了提拔他竟把父亲调到了边远州县,我费尽心思才给父亲捞了这么官职,可如今姚静姝竟不费吹灰之力,凭着一个奴婢的身份就拿到了,这叫我在宫中还有何颜面!”
橙柠道:“娘娘莫要生气,他这个知府和老爷的知府可是天地之差,老爷在任这几年,早就把当地的民脂民膏搜刮干净了,留给姚竹之的简直就是一个蛮荒之地,皇上责令姚竹之交两倍官粮,这就是在变相治他的罪呀。”
这话虽然是在讨好敦清,可着实不中听,敦清白了她一眼:“那个地方本就荒凉,父亲何曾搜刮过?日后你说话注意着,不要叫人听去了以为父亲是个贪官污吏!”
橙柠背地里吐吐舌头:“你那些宫里的大手笔花销不都是老爷做官搜刮来的?如今倒还想给自己立起牌坊来了。”
明和宫里李若儿更是如疯狗跳墙:“怎么回事?!不是应该治她死罪吗?怎么她平安无事她的父亲还升了官?!!”
筱倩很平静:“皇上必定有皇上的意思。”
若儿尖叫:“那我怎么办?虞妃不能这样对我,她不能抛弃我!”
筱倩悲哀地摇头,我们的下场何止是被抛弃。
若儿越想越气,这股怒火已经叫她完全没了理智,她必须要找到静姝好好发泄一番,可此的筱倩已经不想再拦着她,她知道即便她想拦,也是拦不住。
浣衣局中,静姝正独自垂泪神伤,就见若儿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许久未见,再见若儿静姝吃了一吓,面前的若儿满头珠翠,深夜也是浓妆艳摸,由于妆发太妖艳,夜色中看起来十分恐怖。皇上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若儿。
若儿却还不自知,摆着主位娘娘的高姿态,上来就直接打了静姝一个耳光,静姝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痛地看着若儿,眼前这个,就是曾经自己真心对待的姐妹,如今即便姐妹情谊不在,却又如何忍心在她落魄的时候踩上一脚。
静姝哪里知道若儿背后已经害了她多少,她只当若儿是不得圣宠来拿自己撒气罢了,可若儿接下来吼叫着:“你姚静姝算什么东西?!在这浣衣局里还不安分!变着法子**男人,告诉你,若不是虞妃娘娘命令,我早将你和那个贱男人的事告诉了太后,到时候你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可如今居然还叫你父亲升了官!”
静姝目瞪口呆,她这才明白了事情始末,她不能相信,曾经善良的若儿如今竟变得如此心如蛇蝎,而在眼前怒发冲冠的若儿确确实实是把自己做的事说的一清二楚。
静姝本就身体羸弱,今日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现在根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而若儿还是疯了一般朝静姝打骂不休,茗苓被别宫娘娘叫去做事,紫霞则去了太医院,此刻静姝身边连个帮忙的人也没有。
筱倩看着静姝实在可怜,便上前拦住了若儿:“娘娘,别打了。”可若儿一脚便踢过去:“吃里爬外的东西,经帮着外人!你过来,给我狠狠扇她耳光!”
筱倩跪在静姝面前,不动,若儿一看更是气极,她怪异地怒吼着:“你不打我便打你!”由于声音过于尖利,静姝觉得耳膜似要被刺穿一样。
筱倩还是不动,若儿觉得自己甚没面子,便把刚才对静姝的怒气全部发在筱倩身上,不一会,筱倩的脸上便满是抓痕,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若儿疯癫状况下力气竟大的惊人。
静姝实在看不过去,便使出全力大吼一声:“你够了吧!”
若儿被她一喝,手顿在半空中:“好哇,你们倒似主仆情深了!哼,筱倩,你便留在这,愿意跟着这个罪妇,你便跟着吧!”说完恶狠狠地瞪了静姝一眼便离开。
筱倩虽然伤重,但是比起静姝她还能勉强起身,她慢慢起来搀扶起静姝:“娘娘受苦了。”静姝道:“不妨,见我如今这样你也不必再叫我娘娘,看这样子,明和宫你是回不去了,若不嫌弃这里辛苦,便留下吧。”
筱倩木然摇头:“如今明和宫只剩下我一个奴婢了,娘娘您也看到了,我们娘娘如今已经状若疯癫,她想再得宠是不可能了,若我再不回去,她要怎么办才好。”
静姝叹了口气:“你也是辛苦了。”
筱倩垂下眼睛:“我知道我们娘娘过错甚多,若来日娘娘有翻身一日,还望饶我家娘娘一条性命。”
静姝不置可否,只说:“来日我的命运尚且不知,何谈饶不饶她?”
筱倩再无颜求下去,便给静姝行了个大礼,忍痛站起来,回明和宫去了,看着筱倩的背影,静姝叹着:“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筱倩回到明和宫,若儿正呆若木鸡坐在廊前,方才她意气用事赶走了筱倩,此刻她十分惧怕,因为一点生活技能也没有的她,失去了筱倩她连饭也吃不到嘴里。
看见筱倩远远的回来,若儿一阵惊喜,转瞬又端起高傲的架子:“哼就是没脸没皮的奴才,不是叫你滚远一些吗?!”
筱倩充耳不闻,只说:“天色已晚,娘娘还未用过晚膳,筱倩这就去准备。”若儿只冷哼一声,可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而浣衣局里,茗苓和紫霞回来,看着架势更是吓了一跳,紫霞心疼地看着静姝脸上的抓痕:“小姐这是怎么了?!”
若儿摇头叹气:“不要说了,都是冤孽。”
茗苓道:“是哪个娘娘来了?若是寻常下人根本不敢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静姝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紫霞气道:“居然是她?!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小姐和将军的事?!”
静姝摇头,茗苓忽然想起那夜静姝与忠平私会,她和紫霞没有守在门边,紫霞也忽然想起,十分悔恨。
静姝道:“她有心窥探,也是我前些日子被幸福冲昏了头了,一心只想着我会出宫,没想到事情会坏在李若儿手中。”
三人同时愤愤,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恨也没有用,静姝便转换话题:“紫霞你去了太医院,可见到了良朗?”
紫霞知道静姝想问什么,便说:“见到了,原本他在宫外也给奴婢准备了住处,可这件事情一出,他就知道奴婢是不会离开小姐的,他也是十分理解。”
静姝道:“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我竟吃这样的苦。”
紫霞道:“哪里有什么苦的,我和他倒还好,想什么时候见便能见到。”想想,昨日三人都还在为未来的生活高兴,而今日,却又变成如此境地,世事真是难以预料。
发生了这件事,忠平连着几日都未曾再来浣衣局,一来他实在没办法看见静姝那失望的样子,再来传闻川蜀等地多发暴乱,皇上派他秘密去打探。临行之前,他在浣衣局门口踌躇好久,均由于内疚,没有迈进门去。
若儿发疯大闹浣衣局的事很快便被敦清知道,她笑道:“这个蠢货,倒是替我出了一口气。”
橙柠问着:“娘娘,以往虽然她和您已经是面和心不合,可您也总是面上照应着,这次要不要去浣衣局看看姚静姝。”
敦清冷哼一声:“算了,那个人也不过是兔子的尾巴了,我虽然不知道虞妃娘娘打的什么主意要保住她,可我也知道姚竹之是明升暗贬,有着她去吧,我们也不必去走什么过场了。”
正当敦清打算无视静姝的时候,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老头子,这老头子由于过于惊慌奔走,进来时候已经是气喘如牛。
橙柠看见来人叱责了一句:“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永寿宫!外面的奴才干什么吃的?!”
外面的侍卫听见声音赶紧跑进来:“娘娘恕罪,因这人携带着娘娘母家的腰牌,说是娘娘的家人,因此我们才未敢拦着。”
敦清仔细一看可是吃了一惊:“老九!”
那来人忙不迭的磕头:“是啊娘娘,是我老九啊。”
老九是敦清家里的大总管,负责府内的流水,是父亲心腹,父亲那些事他没有不知道的,十之一二还是老九给出的主意。
敦清印象中的老九油头粉面,每日吃的流油,怎么今日一见竟黑瘦干瘪,乍看竟没能认出来。敦清知道其中必然有事,便遣走了周围人。
只剩老九和橙柠的时候,老九才放松些,可还是跪着不敢起来,敦清道:“你是家中的老人了,也是我的长辈,就起来说话吧。”
老九站起四下张望了一回:“家乡父老都传说娘娘在宫中极得皇上宠爱,看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可见是传言非需啊,老爷可就是指望着您啦。”
敦清冷脸打断他:“有话便直说吧,可是我父亲有事?”
老九点头如捣蒜:“娘娘是知道老爷秉性的,不瞒娘娘,自打娘娘进宫这几年,老爷在家乡可谓是风光无限啊,为支付娘娘在宫中的用度,老爷省吃俭用,可还是无法弥补亏空,因此只能另谋它法呀。”
敦清心中暗道:“支付我在宫中的用度,我在宫中能用多少,何况近年来自己多得皇上赏赐,地位又已经稳固,哪里再拿过家里的银子。”老九不是宫中人,因此敦清也懒的做样子:“父亲不是刚调任么,会有什么事?”
老九抽抽脸,做出一副伤心样子:“正是因为这调令,这几年咱们州也算是周围出名的贫穷,也并非就是咱们地处偏远,以前也算是农商繁华,人民安泰,可是老爷上任之后....娘娘你是知道的。”
敦清素知她父亲,便问:“废话不要说了,只说现在情况如何?”
“因为赋税太重,老百姓基本都跑光了,现在咱们那里和荒城没两样了,可老爷却家资丰厚,老爷搜刮民脂民膏的事被前来传旨的太监传到了皇上耳中,娘娘,您是知道皇上的,他最恨贪官啊。”
敦清气的拍案而起:“父亲他在想什么啊,就算是戈尔泰尚且不敢如此嚣张,何况是我!”
老九连连磕头:“娘娘您要想想办法啊,不然老爷这次真的就没命了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回去吧!就告诉他我没办法,自己捅的篓子自己收拾去!”
说完便叫人进来把老九轰了出去。
老九出门后,橙柠问着:“娘娘真的不管了吗?”
敦清又急又气:“我倒是想管,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如今我只恨自己有这么个不争气的父亲!”
橙柠道:“娘娘可以去求求虞妃娘娘。”
敦清含泪:“你以为她会无缘无故的帮我吗?没帮一次便要扒我一层皮,如今她是看着皇上还肯看我两眼,才肯利用我。可是姚静姝对她已经无大威胁,我对她也就没了大用处,我怕她不肯再利用我了。”
橙柠忽觉得**很可怕,这种感觉似突然而来,其实她是她内心不断的积累,这几年她看到的听到的都不知不觉的叫她怕,而现在之所以这种感觉这么明显,是她感到了敦清的变化,她开始是多么踌躇满志,是怎么样的想盖过虞妃,而到如今,她居然会怕虞妃不肯再利用她了。
橙柠又道:“奴婢听说,这次姚竹之升官就是虞妃娘娘出的主意,**不得干政,她竟然左右朝廷用人,娘娘,不然咱们去告诉太后吧,这样卖太后一个人情,太后也就可以帮着咱们老爷说话了。”
敦清又摇头:“**不得干政谁都知道,可也要看是谁。若是别人便是死罪,可是虞妃不仅皇上不会怪他,反倒会感谢她出了这么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太后是何等耳聪目明,若是她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我们早就听到动静了。”
橙柠一时间也默然了,正当两个人都苦无办法的时候,外面恰好进来一个宫女,说是虞妃派过来的,敦清不敢怠慢,赶紧叫进来。
来人果然是虞妃宫里的人,虽然面生,可看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便是虞妃宫里的做派。
来人拿了一盒点心,敦清奇怪,不是逢年过节,自己又没什么功劳,怎么虞妃会突然有东西赏赐下来,那宫女似看出了敦清的疑惑,便自己说起来:“我们娘娘说了,这几****不能伺候皇上,全凭着恭嫔娘娘辛苦,这个是慰劳娘娘的。”
敦清不知这句话是否话里有话,可她伺候皇上也确是虞妃授意的,按说她不应该给自己下刀子才对,于是她心惊胆战的试探句:“虞妃娘娘宫里的点心可是宫里面最上乘的,能吃的上可是我的口福了。”
若真的是虞妃宫中出来的,那她便是真不敢吃了,那宫女回着:“却也不是咱们永寿宫的师傅做的,是慎嫔娘娘前些日子送来的,也不知那夜她是着了什么魔,大半夜的把娘娘吵起来就为了送这一盒点心,我们娘娘说了,想必是极好的东西,可是虞妃娘娘现在吃不得永寿宫以外的东西,因此拿来给娘娘您了。”
敦清这才放下心,道了声谢,打发她走了。
那宫女刚一走,橙柠就变了脸:“虞妃娘娘可真是,怎么说您也是正经的娘娘,可您看这点心,分明就是几天前的了,她自己不吃就拿来赏给咱们,还真当咱们是叫花子了。”
敦清只低头不语,橙柠以为她是在生闷气,便说:“娘娘若看着心烦我拿去扔了便是了。”
敦清摇头:“慢着,你没觉得这个宫女来的古怪?”
橙柠道:“古怪?不就是虞妃想显示她的权威吗?”
“虞妃今日的地位何必跟我显示,我的全部圣宠都是靠她得来,她不必多此一举。”
橙柠也奇怪:“那娘娘的意思是?”
橙柠又想了想:“刚才来的宫女说这盒点心是慎嫔送去的,听说慎嫔早就疯癫,怎么会在半夜送什么点心,这其中必有隐情。”
“还是虞妃娘娘又要使什么连环计?”
敦清想了想都否定了:“既然是和慎嫔有关,咱们便去看看。”
于是主仆二人便往慎嫔处去了,而此刻的永寿宫,虞妃正慵懒地逗着玉兔玩耍,红袖进来说:“娘娘,派去送点心的人已经回来了。”
虞妃道:“可把话说明白了?”
“嗯,她办事通透,将话说的似有还无,相信恭嫔此刻正往明和宫去呢,只是娘娘,为何要突然去送什么点心。”
虞妃忽然笑起来:“从恭嫔来那一日起,这盒点心我便备好了,只等有朝一日能做个传话的接口,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还真是天助我也,也算是姚静姝倒霉了。”
红袖更是不解,虞妃心思缜密,她的计策,红袖是怎么都猜不透的,但是既然提到了姚静姝,她便知道,静姝这次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