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太妃尖利地笑了几声之后,便不屑地看着静姝:“我是看你真的蠢还是在装模做样。”静姝满脸不解,瑞太妃继续道:“你这般蠢钝的人居然也能坐到嫔位,如今的**真的如此简单了?”
静姝奇怪:“请太妃娘娘明示。”
瑞太妃又看了看静姝,确定她不是在说谎,便道:“你已经身陷至此却还能替害你的人说话,难道这不是蠢钝至极?”
静姝重复着瑞太妃的话:“害我的人,您是说虞妃?还是惇清?”
“哼,这两个人的确是害人不浅,即便我在这冷宫中也知道她们做的事,若当今皇上有一点眼力也早就叫那虞妃下地狱去了,只可惜,皇上还年轻,若论军国大事他是不错,可是要说起女人间这些勾心斗角的心思他去是全然不懂了。
可是这次,那两个人不过是做了幕后推手,若没有那个李答应,你现在必定还好生做你的静嫔呢。”
静姝不敢相信地:“若儿?不会的,绝不会是她,我知道她可能说了些过分的话,可是她承受着丧子之痛,难免说话过激一些。”
瑞太妃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她:“还好你是被打入冷宫,若还在与她们周旋你怕是连命也要丢了,好啦,今日你来的太久了,日后再聊吧,若被她人知道我在保你,你只会死的更快。”
静姝深深觉得**绝非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她自以为自己看人透彻,但是今日得见瑞太妃,才觉得自己不过是小打小闹,在瑞太妃眼里,自己的那些计谋都像是猴戏一般地惹人发笑吧。
两人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林太妃就立刻吼着:“才刚来就学会偷懒了,连我们吩咐你的事都敢不做了!”
静姝不想与她争执,便在一边的角落找个地方坐下,可她的不理不睬更是热闹的林太妃,她一个眼色,离静姝最近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走过来,紫霞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能紧紧地护住静姝,那女人过来一把便抓住静姝的头发,静姝疼的剧烈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那女人狞笑着,随手拔下静姝头上的簪子对着静姝就猛扎起来,静姝拼命躲闪却还是敌不过那女人的力量,她只觉得浑身疼痛异常。
旁边的其余人看着静姝和紫霞这般狼狈都哈哈大笑起来,折磨人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乐趣了。
那林太妃见扎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好啦,且叫她们休息一会,咱们来日方长呢。”
静姝和紫霞已经被折腾的没有了一点力气,两人互相拥抱着,静姝虽然自己疼痛的厉害,可是还是先撸起紫霞的袖子,看她的伤势,紫霞白皙的胳膊上已经被扎的密密麻麻,有的地方扎的厉害,已经肿起来,这用簪子扎人的方法有个好处,就是被扎的人会感觉异常疼痛却不会出多少血,因此外人很少能看见。
两人正缩在一角互相安慰,忽然听见门外安泰一阵谄媚的声音,接着就对着这边大喊:“姚静姝!紫霞!出来!”
静姝和紫霞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站起,两人不过才来了一天,可是却已经被折腾的连走路都不能好好地走了。
良朗原本是背对着门,听见这边门开有人出来的声音,他才转身来看,这一看心疼的他简直想立刻冲过去抱住紫霞,紫霞的脸色哪里还是那个昔日里灿若桃花的女孩,这个时候她看起来竟如一个佝偻妇人一般。
紫霞没料到是良朗,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副样子十分难看,哪个女子愿意让心爱的男子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因此她连忙背过身去,不顾疼痛,就想跑回屋中藏起来。
良朗一把上前去拉住她不让他走,可这一抓正好抓到紫霞胳膊上的伤口,紫霞吃痛叫出声来,良朗这才意识到,两个人一定是被用了私刑,他既想看紫霞的伤势如何,又害怕真的看见她受了伤,于是他慢慢地拉起紫霞的袖子,那原本雪白的玉璧,如今已经斑斑点点,红肿不堪,良朗此时宁愿这些伤是在自己身上。
虽然良朗心疼,可现在毕竟还是在安泰眼下,他也知道宫中规矩,便拿出些银子来给他:“劳烦军士,我受皇帝之命前来看望静嫔娘娘,希望军士行个方便。”
那军士嘟囔一句:“怎么还口口声声的静嫔啊。”但是这句话旋即被接到银子的那股高兴给冲淡了,他马上换上一副小人嘴脸:“太医请,太医请便,那边便有一个空闲的屋子,静嫔娘娘可去里面慢慢医治。”
良朗赶紧搀扶着两个人往那闲置的屋子走去,这屋子虽然已经常年无人居住,落满了灰尘,可是对于此时的静姝来说这里简直就美好的如天堂一般,从进来时候起,她就没坐上过通铺,都是和紫霞挤在地上稍微休息,看见眼前这床榻,她也顾不上脏,一下子就躺了上去,她太累了。
良朗看着一阵心酸,可现在不是心酸的时候,他要给二人治好伤才要紧,于是他赶忙又要去撸紫霞的衣袖,紫霞摇头:“太医还是去看我家娘娘吧,我这伤势是小,她们主要是想折磨我家娘娘,娘娘伤势一定比我重许多。”
良朗再也忍不住,怒捶桌面:“这些人真真狂妄,咱们皇帝仁慈,留着先帝那些犯了罪过的嫔妃一条命,她们竟然还如此不识抬举!”
紫霞含泪摇头:“我家娘娘可真是从未受过这样的罪,都是我没用,不能保护娘娘。”
良朗也顾不得许多,看着紫霞的眼泪,他一把抱住紫霞:“傻瓜,这不是你的错啊,你尽力了,来,先让我看看你。”
良朗此刻无比温柔,这温柔像要把紫霞融化一般,紫霞慢慢地撸起袖子,良朗细心的一一给她上了药,因为太过小心,他头低的很低,紫霞甚至能感觉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胳膊上,叫她觉得十分安心。
给紫霞上完药之后,他便去看静姝,静姝累极,已经睡着了,良朗轻轻地想把她唤醒,可是几次叫她她都毫无反应,良朗心下道:“不好。”他上前一摸静姝额头,果然滚烫,再一探脉搏,更是叫他大惊失色。
可他多年行医虽然心中道不好,可是面上却无多少变化,紫霞看不出具体,只能着急的问着怎么回事,良朗怕他担心,反倒微笑安慰她:“没事,有我在。”简简单单的一句:“有我在。”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他知道这个时候首先自己不能急,于是他便拉着紫霞坐下,叫紫霞把她们进冷宫之后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他,一方面他要去回禀皇上,一方面也便于他判断静姝的病因,紫霞便仔细讲起来,讲到静姝被那些人围起来踢打抓挠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落下泪,良朗则握紧拳头,待讲到二人被热水浇身的时候,他已经气极,听紫霞流泪讲完,良朗安抚着她:“你们就住在这里,不需要回原来的住处,我这就去回禀皇上,还好我不放心,向皇上请旨来看看,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弥补的事。”
良朗现在就是紫霞的全部希望,她相信良朗,于是她对良朗微笑点头,这份信任在良朗那里重若千斤。他马不停蹄地便去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回了皇上,皇上听完也是吃惊不小,可是他是皇上,怎能就去冷宫探望。
良朗劝道:“那请皇上允许静嫔回香草堂将养吧,冷宫实在条件恶劣,不适宜养病啊。”皇上坐下,又仔细想了想,良朗心中焦急万分,这个时候人命重要,他不知道皇上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皇上想了一会才说:“朕不能叫静嫔回香草堂。”
良朗不解,皇上继续道:“眼下若儿滑胎的事全部证据都指向静姝,若单是李答应还好,朕最多顶着个朝令夕改的名声,可是现在连虞妃也参与进来,她已经几次向朕提出要处死静嫔的事,朕都给压了下来,若此时放静嫔回宫,只怕虞妃那里不好说。
眼下边疆正是用人之际,戈尔泰威震边疆,只怕虞妃会因为静嫔的事怪朕过于偏袒,后果,不是一个静嫔能承担的。”
良朗这才明白,自古帝王无爱恋这句话,可是他不能眼看着静姝死在冷宫,更不能辜负紫霞对他的一番信任,于是他跪在地上:“那请皇上允许微臣却替静嫔娘娘医治,微臣刚才回来的时候,静嫔娘娘已经高烧不退,若不及时医治只怕....”
皇上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良朗又哀求着:“请皇上念在这一年多来静嫔为皇上尽心尽力的份上,让她活下去吧。”皇上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但是要掩人耳目一些。”良朗真替**这些爱着皇上的女子悲哀,皇上何曾爱过其中任何一个。
此刻时间无比珍贵,良朗听见皇上已经允许谢了恩便赶忙回去取针和药材去了,他刚才已经初步确诊了静姝的病症,因此带了些必用的药材过去。他刚要出门,却又停下了脚步:要不要告诉忠平。
在这件事情上他犹豫了,以往他向来自诩自己不是个会儿女情长的人,可是如今,有了紫霞他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若是紫霞病重在冷宫,而没人告诉自己,那一旦有所不测,这将会叫他抱憾终身。可是皇上已经说了边疆吃紧,开战在即,忠平定是脱不开身,考虑再三,他还是修书一封,叫小武快马加鞭送往边疆。
紫霞一见良朗回来,赶忙起来迎接:“皇上怎么说?可允了我们娘娘回宫了?”
良朗一阵愧疚,说不出话来,紫霞看他这样便明白了,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良朗的错:“太医不必责怪自己,是害娘娘的那些人实在是势力庞大,既然不能回去了,还请太医就在这里医治吧。”
良朗点点头,忙着又去给静姝请了一次脉,这次他面色有些凝重,紫霞当然也看出不妥,她走到良朗背后,关切问着:“娘娘怎么样了?”
良朗摇摇头:“因她气闷郁结,又遭连翻折磨,因此现在高烧不退,我会想办法治好她,你先不要着急。”
“嗯,我知道你有本事。”
良朗没想到紫霞会这样说,良朗心中一热,紫霞已经把他当作了依靠,在这种特别的环境下,他感到一丝温馨。
虽然他对紫霞说自己有把握,可是静姝这次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他从未遇到这样严重的病症,因此他心中也有隐隐的不安。
一整夜,良朗与紫霞都未合眼,良朗心疼紫霞:“你不能连续这样不休息,身体会吃不消的,你若再病了,静姝可就真没人照顾了,你去睡吧,说不定你醒来就发现静嫔已经好了。”
紫霞点点头,他说的没错,自己这个不能再生病,于是她在另一边躺下睡了,她实在太累了,这床铺上只有一个薄被,盖在身上,下面就是木板,可她也不觉得硬,躺下便睡着了。
良朗心疼地看着她,怪自己怎么没想周到,应该准备几条被子的,正这样想着,门就被推开,良朗一看,是瑞太妃,良朗连忙跪下问安,瑞太妃看了他一眼:“我已经不是什么妃了,你也不必如此客气,站着说话就行了。”
良朗这才站起,瑞太妃又看了看病中的静姝:“唉,来这的人,多是撑不过三五日,可怜她,我虽有心保她,却也架不住外面人的银子,现在我也没什么能帮的上的了,这里有几条被子。”说完便亲自把被子铺在静姝身下:“但愿能叫她舒服一些。”剩下的被子,她便交给良朗,良朗赶紧去给紫霞铺了过去。
瑞太妃坐在静姝旁边:“我虽与你只有一面之缘,可听到的都是你如何宽待下人,办事周全,我想着若有朝一日能见你一面该有多好,可我身在这冷宫,若是哪日得见必是你遭了不测,因此我又盼着这辈子不要见你,可你却还是来了,比我预料的来的还要早。
在宫中你这样的人是会遭人妒忌陷害的,这对你是好事,若年轻时候一点风雨都没经历过,那才是大大的不幸,但愿你福大命大,能挺过来吧。”
然后她又看着良朗:“我认识你,先帝在的时候你便在太医院,年轻有为啊,我对你很好奇,当年我得先帝如此宠爱,你却从未来帮我看过病,可是对那些先帝毫不在意的嫔妃却听说你走动的十分勤快,开始我以为你是对先帝嫔妃有所遐想,后来发现,并不是,说,你图的是什么?”
良朗笑笑:“只图个自由自在。”
瑞太妃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一定看过,听过,知道不少,若你想的话如今的院判便是你的了,可你甘心只做一个区区太医,这叫我也不得不多看你几眼。你的确有一颗人心,眼下这静嫔,哪个太医还肯来,也只有你罢,有你在她身边,这是她的福气。”
良朗谦和地回着:“瑞太妃过讲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啦,你也知道,我不能留在这太久,免得走漏了风声再害了她,你尽心照顾着吧。”良朗恭敬地送瑞太妃到门口,才折回来。
一整夜过去了,静姝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良朗心急如焚,这样下去事情可就真的不妙了,难道是自己配的药方不对吗?可是他又找不出不对在哪里。
又是一天过去,良朗急的团团转,紫霞心中也渐渐害怕起来,她真的怕静姝就这样离开她,她跪在静姝床边低声哭着:“娘娘,娘娘您醒醒啊,不要吓奴婢了,今年您买的花种子都还没种下呢,您起来呀。”
良朗抱着她:“好啦,你这样总哭她听见了也不会高兴。”紫霞扑到良朗怀中:“可是怎么办,娘娘从小体格强健,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我好怕啊。”
良朗轻轻拍着她:“没事,她会好的,我再想想办法。”
天色渐暗,紫霞找了跟蜡烛点起来,良朗还在研究着药方,他实在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为什么静姝就是不退烧。
两人愁眉不展,可这个时候的永寿宫却是一派喜气,惇清一副计谋成功的样子,清闲地烤着火:“虞妃娘娘,今儿个臣妾听说静嫔已经在冷宫只剩下一口气了,高烧连日不退,就连良朗也都没有办法呢。”
虞妃抱着玉兔笑道:“那是自然,这也是她罪有应得,看见她那张脸本宫就来气。”
若儿也坐在旁边,她见惇清都这样恭维着,自己便也想凑过去说两句:“这下子娘娘就是**独大了,静嫔再也不能跟娘娘争宠了。”
惇清白了她一眼:“她什么时候能争的娘娘的宠,是虞妃娘娘不和她一般见识,才叫她钻了些许空子。”
若儿本想说两句好话,不想却弄了个没脸,因此她只能干干地坐在一边,继续听惇清和虞妃说话。
惇清和虞妃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惇清才要起身回宫,若儿也赶紧跟着站起,虞妃连看也不看她,只挥挥手叫她离开,若儿心中一阵失落。
回到香草堂,那些原本伺候静姝的宫人还是住在主殿,他们听见若儿回来,立刻摔门摔窗,故意弄出很大声响,钱多还故意拿着一个小太监,大声训斥:“干什么呢?!也不看好门,若是混进来几只脏东西怎么办?!恶心人不说还害人不浅!”
那小太监也配合,连连认错:“公公饶命,是奴才不小心,没擦亮狗眼,凭着那些猫啊狗儿的混进来乱吠。”
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若儿,若儿怎能听不出,刚在虞妃那弄了个没脸,回来又被宫人这样指桑骂槐,可是她却也无法反驳。旁边的筱倩听不下去,她走过来指着钱多:“好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你说谁是脏东西,谁是猫狗!”
钱多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谁谁自己心里明白,我这还是往好了说呢,若真是狗,你给它点好儿它能记得一辈子,可有的东西啊,它不如狗呐,喂不熟!你对它越好,它倒咬你越狠!”
筱倩说不过就抡起巴掌来要打,忽然一盆水就泼了过来,正好泼了筱倩一身,而旁边的钱多只溅到些许,筱倩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大吼着:“谁?要干嘛?!”
泼水的是平日里给静姝收拾寝殿的落落,有一次她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皇上新赏给静姝的碧玉簪子弄掉了,那玉脆生,掉到地上立刻就裂成两半,若换成别的主子早就叫把这奴才拖下去打死了,可是静姝竟如无事人一般,只问落落有没有伤到手,然后叫她送去修一修就不再提这件事,因此落落一直庆幸自己能跟着这样一个宽宏大度的主子,可不成想,不常的工夫,若儿就把静姝害到冷宫里去了,这怎能叫她不气。
落落看着气的跳脚的筱倩,眼睛望天:“哎呦,咱是奴婢,是奴婢就得干奴婢该干的事,姑娘怎样我是不知道,我只是个给静嫔娘娘收拾屋子的,即使她不在我也得收拾着,没成想出来倒盆水的工夫就能遇见那挡路的人,这么大地方哪不好站偏要站到人家倒水的地儿,您说这叫不叫您没长眼啊。”
还没等筱倩反驳,落落便继续:“我看姑娘还是回去擦擦眼睛吧,扶着点你家那虚弱的小主,今日姑娘你挡着我的路了不要紧,可别哪日您扶着您家小主走错了路,那可就不是一盆水的事了。”
若儿被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看着筱倩还在那争辩,她大喝一声:“筱倩,回宫!”
筱倩第一次见这么气愤的若儿,也不敢说什么便马上随若儿回偏殿,钱多等人在后面笑着:“你们听听,多大的口气,还回宫,忘记是谁把她从那人堆里提拔出来,给她单独这么宫殿住。”若儿被说的回屋便流下泪来。
筱倩在一边安慰着:“小主别放在心上,这些人就是没了静嫔怕自己后半辈子没了着落,才说这些浑话。”
看着全身滴水的筱倩,若儿哭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小主没错,小主若不这样迟早也是要被静嫔害死啊,您忘记是谁陷害你喜好奢华,是谁阻止您元宵出游,又是谁在您得宠后送来红花,让您不能怀孕?!”
若儿流着泪:“可如今,虞妃不待见我,就连在自己宫中也要受那些奴才的气。”
“小主忍忍吧,忍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