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娘娘,正是我的父亲。”
“哦?”静姝又把那几个折子拿出来看了看:“你父亲果然为民谋福,不妄为朝中二品。”
“这是父亲背着戈尔泰呈上来的,原本想着皇上看了会有些举措来赈灾,不想皇上却日日沉迷酒色,实在叫人伤心,如此下去,前景堪忧啊,唇亡齿寒,到时候怕是你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妹妹说的极是,我亦是这样想,因此才揽下这差事,如今有妹妹父亲在朝中便更好了,起码我们可以知道真实的动态。”
“是,娘娘也要注意着些,父亲也说如今国库空虚,即便皇上是想赈灾,怕是也拿不出东西了,还请姐姐早做打算。”
静姝眉头紧锁,她不是没料到这个情况,一边百姓等着赈灾,一边边疆等着军饷,静姝实在面临绝境。
宛柔道:“娘娘倒也不必如此愁眉不展,如今这般田地,说到底,也是那些贪官所为,他们各个肠肥肚满。”
静姝便也如醍醐灌顶:“不过是国库的东西转移的地方,他们随便拿出一个便富可敌国,妹妹果真聪慧。”
宛柔笑道:“也是听父亲说了些,所以就来告诉娘娘罢了。”
“如今你跟在皇后身边,只管保全自己,该说的该做的不必犹豫,不需担心本宫。”
宛柔道:“既然娘娘说了,那宛柔便那么做,看娘娘如今也的确不需宛柔在身边,娘娘真宛柔楷模。”
送走宛柔,静姝便坐在桌案前继续要批折子,忽然她顿住了笔,把落樱喊了进来:“怎么不见北飞?”
落樱道:“她一直在阿哥房没有出来呢。”
静姝大叫一声不好,便往阿哥房跑去,落樱紧随其后,果不其然,北飞正吊在梁上,落樱惊呆了,静姝赶紧叫钱多进来,把北飞放下来。
北飞脸色酱紫,静姝想尽办法捶打北飞胸膛,许久,北飞才咳嗽了一声,见她醒来,静姝这才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她骂道:“你这是做什么?!”
北飞两行泪流了出来:“我对不起娘娘,娘娘琐事缠身,我却连看管阿哥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有何颜面再行走娘娘面前。”
静姝叹了口气:“你何需自责,连我都被她们算计了何况是你,你心思直爽,怎么会想到她们如此毒计,你不必自责,若是死倒不如随本宫一起,除了那两个人。”
北飞一听,顿时醒悟,是啊,自己这样死了,只会叫皇后她们拍手称快,伤了关心自己的人,却乐了仇敌,真真不划算。
见北飞心思转了过来,静姝才放心,叫落樱回去拿了药酒,帮着擦北飞的脖子,那一道紫痕叫人看了实在触目惊心。
救下北飞,静姝便想着去看看紫霞,一路上,她听着皇上和惇清的欢声笑语,她握紧双拳,将两颗泪吞进的腹中。
紫霞已经醒来,良朗守在旁边,静姝便问了情况,良朗说:“暂且无大碍了,可是脏器伤到了,得好好养着,双膝怕是得落下病根,阴天下雨的时候不会好过。”
静姝十分内疚:“抱歉,是我没有看顾好她。”
紫霞忙摇头:“娘娘不要这么说,是奸人太过狡猾,我知道,娘娘为了救我,连建宏的仇恨都放下了,奴婢愧疚不已。”
静姝看了看她,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如今跟着自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从进宫那时候起,她便跟着吃苦受罪,在冷宫,在浣衣局,她替自己挨了多少打,抱着建宏出宫,她甚至和自己同经历了生死,如今又落得全身伤痛,可她竟无半句怨言。
静姝几乎哽咽,可她强迫自己平静了一下心情:“本宫这里实在条件有限,你就随良朗出宫,不要再回来了,本宫做主,皇上会批的。”
良朗自然十分欣喜,这就是他所求的啊,可是紫霞马上把被子掀开就要跪下,可是膝盖一阵剧痛传来,叫她动弹不得,静姝忙把她按到床上去,紫霞挣扎着:“娘娘让我坐着回话。”
静姝只能放开她,紫霞艰难坐起:“娘娘,您七岁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捉鱼,奴婢留在府中替您隐瞒,被老爷打了十下藤条。
您九岁时候,骑马摔伤,急需以人血补血,奴婢日日放血半碗,直到您康复。
您十岁的时候,背书背不出,被老爷罚跪,奴婢偷偷给您送吃的,被老爷罚和您一同跪着。
从小到大,小错小罚奴婢替您受着。
到宫中之后,奴婢代您挨得打更是不计其数。
可是,这就是姐妹,因为娘娘你从来不曾当我为下人,小时候我们会争抢一见漂亮衣服,会为了一块好吃的糕点打架,试问,谁家的奴婢会像我这样,这不就是亲姐妹吗?
娘娘,您记得我们在选秀的路上,遇见悍匪,我们躲在一户人家之中,我们相互依靠瑟瑟发抖,却从没想过要分开。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搀扶着才能走下去,娘娘,如今您要因为我受了一点苦就要赶我出宫吗?
娘娘是不是认为,只要我出了宫,和良朗在一起,从此便是幸福的日子了,娘娘错了,如果那样,我会终身被愧疚压迫的呼吸不得,我会日夜担心,我走了,谁替娘娘挨那些惩罚,谁来给娘娘做您爱吃的绿豆糕。
若娘娘执意叫我出宫,那奴婢倒宁愿死在那慎行司了,娘娘放弃丧子仇恨救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打发我出宫吗?奴婢还要和娘娘一起看那两个贼人的下场呢!
娘娘也无需听这太医说的危言耸听,奴婢身强体壮,不出几日便会好了,何况娘娘精通医术,跟在娘娘身边,奴婢不怕日后会疾病缠身。”
静姝再也忍不住,她闭目流泪,对于这个忠诚的姐妹,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良朗紧紧咬着牙关,这个叫他又爱又恨的笨女人,叫他拿她怎么办呢?
静姝已经无需再多言了,她只能带着众人出门,把时间留给这两个情投意合的璧人,良朗握着紫霞的手,紫霞幽幽问道:“你会不会恨我。”
良朗哽咽:“恨,我当然恨你,可是,我也没办法不爱你,你这么傻,没有我在身边,你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两个人相拥落泪。
身边有这么多的人支持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们不离不弃,静姝觉得自己充满了无限力量。
她深吸几口气,又坐回桌案前。
次日,皇上一脸疲惫,静姝视若无睹,只替皇上把要用的折子准备好,又嘱咐了几句,皇上自觉愧疚,连静姝的目光也不能直视。
静姝只当没看见,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问皇上:“边疆来了几次催粮草的折子,此事关乎朝廷安危,皇上打算怎么办?”
“额,那就拨给他们嘛,边疆将士,还是得犒赏的。”
静姝摇头:“可皇上,眼下即便你想发也是发不出的,何况各地旱灾频频,很多地方民不聊生,更有甚者自己组织了起来,与那些草寇之徒联合,要揭竿起义,皇上,若是不赶快想办法,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却不觉得怎样:“堂堂朝廷,难道怕几个草寇不成,静妃不必危言耸听,不过你说的边疆的事,是要抓紧,不能叫将士们误会朕,待朕想想办法。”
静姝心下冷笑,你日日歌舞升平,还哪里能想出什么办法,可她面上却无恙,只说:“若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臣妾便有一个主意。”
“静妃快说?”
静姝看看时辰:“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皇上先去早朝,待下了朝,静姝再细细说来。”皇上便不再问,衣冠楚楚的上朝去了。
皇上刚走,恭妃便来,假意邀静姝一同去向皇后娘娘请安,静姝只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能去,惇清见静姝果真脸色惨败,便小人得志的笑了笑,带着橙柠走开了。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姝远远的看了看阿哥房,可是却不敢往那里走一步,自己的孩子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在眼前,如今那里已经死寂沉沉,静姝不敢去想,想起她便觉得自己会崩溃。
她只能不停的批折子,想那些所谓的国家大事。
落樱和北飞也不敢来打扰她,她们知道,静姝把最深的伤口埋了起来,她们谁也不敢轻易去提及。
皇上有了静姝在后面帮助,在朝上果真又是个威风八面,那些朝臣不明就里,看皇上脸色不好,还以为皇上是操劳过度所致,各个还十分敬佩。
只有戈尔泰十分诧异,他和皇后一直互通消息,皇后明明说皇上近日沉迷**,怎么还将国事处理如此透彻。
因此下了朝,戈尔泰便偷偷叫住福来公公,问了问情况,福来亦是不知,只说皇上确实日日与恭妃**作乐,不见他批什么折子。
戈尔泰想着,或许是皇上抽空批的几个也不一定,毕竟他以前处理这些也是得心应手,再观察几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