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宅一住就是半个多月,这期间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追杀的人找上门来,我想或许是陈大亨这个“活阎王”的名号起了作用。
江氏对凤思远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和殷切,不仅专门请大夫来为凤思远治疗伤口,还亲自熬汤送药、嘘寒问暖,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对我态度却一直是不冷不热,仿佛害怕我这条污浊的河水坏了她这口干净纯净的井水一般。
所以住在这里,对我来说却是有诸多不快的。但是一想到凤思远有伤在身,不宜远行,也就只好忍耐了。
这一天,推开窗户,难得的阳光明媚,院子里水塘边的杨柳已经开始抽出了翠绿的嫩牙儿,远远望去,像一个羞羞怯怯的少女拂动着柔软的腰肢。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串铿锵叮当的钗环玉佩摇曳之声,和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之声,以及一群女人的欢笑嬉戏声。循声望去,才发现抄手游廊上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女人朝这边走来。
心里一阵狐疑,难道是来找我的?
不过一会,果真响起了叩门声,打开门扉,只感觉一股分外浓郁的脂粉味迎面袭来,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就听见江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妹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的青娥姑娘。”
江氏今日的话语少了平日的粉腻柔媚,多了一丝讥诮和嘲弄。
说到我的名字时,她嘴角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然后回望了身后的女人们一眼,使了个眼色。
仔细看去,只见她的身后跟着三五个年轻艳丽的女人,她们的年纪普遍在十七八岁左右,个个光鲜靓丽,浓妆艳抹,像一只只娇艳的花花蝴蝶。
随后就听见一个穿黄色衣衫、身形珠圆玉润的女人说:“哦,就是那个名噪一时,一舞轰动京师的女人吗。”
她一边说一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了一丝讥笑。
另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眼角处有颗痣的女人立马回答道:“对,就是那个舞姬,她跳了那个舞叫什么来着儿……反正就怪异的很!”
这时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用胳膊肘碰了碰那个眼角有痣的女人,轻笑道:“妹妹这个都不知道啊,那只舞蹈可胆大着儿呢,不该露了地方也露了,该露的地方也露了。”
“啊?那不是全身让人看了个精光?”那眼角有痣的女人捂着嘴,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那紫色衣衫的女子附和着。
说完,她们纷纷把目光投向我,眼底有轻视、有怪异,还有嘲笑。
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原来江氏今日带她们前来是来洗涮我的!看来这个女人真是对我意见很大啊。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群女人的行为并没有让我恼羞成怒。随她们怎么看好了,也不想更不屑向她们解释。
或许是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江氏脸色变了变,突然询问道:“哟,青娥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还不欢迎我们?”
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还未将她们迎进屋,于是淡淡的说道:“没有,各位请进吧。”
安排她们就坐以后,又吩咐绿梅上了茶水,也坐下来,等着她们开口。倒要听听,她们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洗涮我。
“青娥姑娘近日住的可好,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江氏突然询问道。
若有若无的打量了她一眼,她这是在她的姐妹面前演戏呢,自然不能让她太难堪,于是回答道:“挺好的,有劳挂记,给你添麻烦了。”
“青娥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有什么需要的、想吃的、想玩的,告诉我一声,回头就让人准备好送来。”
自然是不能提什么要求的,江氏这面子功夫做的还真是好。
“一切都好,并不需要什么,多谢陈夫人。”
这时,那个眼角有痣的女人又开口了:“江姐姐对人可真好,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说完,她斜睨了我一眼,用手绢掩着嘴笑了一阵。
随后,又听见那个珠圆玉润的黄衫女人道:“是啊,青娥姑娘就是太客气了,我们江姐姐一向待人最好,你有需要的话千万别硬撑着,尽管开口,她一定会帮你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青娥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东西怎么用的习惯呢?”
“是哦,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青娥姑娘以前是养在大户人家里的。据说那些京城里名门望族对养在府里的乐姬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因为要经常带她们出去应酬,肯定不能丢了府上的脸面。”
“是啊,我还听说,还让她们陪客人呢。如果客人喜欢,就会……”
这群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似乎很喜欢讨论这个话题。
端起茶盏,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细细的抿了一口。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侍立在一旁的绿梅脸死死的抿着嘴唇,恶狠狠的盯着这一群女人,似乎脸都要气炸了。
微微的摇了摇头,小妮子的心境还有待修炼啊,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越来越觉得一副淡然理智的心境有多么的重要。就像打太极,无论对方发动多么猛烈的攻击,始终保持无欲则刚的心态、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你狂任你狂,明月照大江。
很多事情,只有保持如水的心态才能巧妙的想出应对的对策。又急又躁,只能让你的形象受损,和落入激怒你的人的圈套。
就像此刻的江氏,她如此精心安排今日的这一切,不就是想看我出丑或者试探我么,那我为何要让她如意呢。
理清这一点,越发对这群女人的话不甚在意,就当是耳旁的一阵风,吹过也就烟消云散。小时候,父母总喜欢教育自己的孩子说,你不能总是把我的话当中耳边风。长大后才知道,有时把一些污染耳朵的言语当着耳旁风,其实是一种聪明的表现。
抬眸起来,只见江氏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我,脸上似乎若有所思。
看见我在看她,她突然问道:“青娥姑娘怎么不说话,是生气了?还是不屑于与我们这些乡野村妇聊天儿?”
几位妇人的目光唰唰的投过来,似乎都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