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不知不觉,竟是折腾了一宿。
“小姐,你先睡会儿吧。”流香细心的给童舒以盖上被子,轻声道,“一会儿太医来了,奴婢再叫您起来。”
童舒以伸手拉住她:“你叫流香?”
流香愣住:“小姐您真不记得得奴婢了?”
“嗯,脑子有些犯糊,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给我说说好么?”童舒以无奈,只得敷衍道。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她的小姐,而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一缕孤魂吧?
没错,她并不是原来的童舒以,而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此的一缕魂魄。
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胸提醒着她这不是在做梦,自己的的确确是借尸还魂到了这个地方。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但她知道,这里跟她所熟悉的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从这几个小时看到的人与物,她心下判断,这里,应该是古时期。
二十一世纪的她是一名幼儿园老师,每天负责给小朋友上课,接送小朋友上学放学,日子过得千篇一律。
她清楚的记得,她是为了救那个因为乱跑而差点被车撞上的小朋友,而被碾到了车轮下,醒来便发现自己被躺在了棺材里。
本想自己使力推开棺木,却发现手才提起左胸便疼痛无比,最后,她听到棺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才敲响了棺木内壁求救,希望能被人能听到。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听到了她求助的声音,可那些人居然被她吓得跑了出去,正在她绝望的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棺材里时,流香颤抖却又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
那一声细细的“小姐,是你吗?”就好似就好像救命的稻草,她只觉得那声音就像清晨明媚的阳光般,给了人无尽的希望,赶紧回答了一声:“快找人来救我。”
那丫头却只傻傻的哭了起来,她不免心内着急,又喊了一句:“你快去找人来救我啊,再不让我出去,我就要憋死了。”
她才反应过来,跑出去求救。
棺木掀开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事情的怪异之处,眼前身着古装的侍卫模样的人让她还以为自己到了电视剧的拍摄现场,可是起身后才觉得好像所有事情都不对劲。
眼前站着古装男子面容冷竣,眯起的凤眸里毫不掩饰带着淡淡的震惊。站在他身后一众身着白衣的宫女面色各异,可无人脸上不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一刻她才觉得,这里与她所熟悉的二十一世纪,似乎有所不同。
身旁哭泣的流香与她问话时,她只愣愣的问了句:“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随即闭嘴不言。
好在他们也并没多说些什么,只安排人扶她到房间内躺下,她才有时间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流香叹了口气,蹲在床前,轻声道:“奴婢是流香。”
童舒以点点头,指着自己:“那我呢?”
流香瞪大眼睛:“小姐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童舒以不好意思的笑笑,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小姐---”流香心里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童舒以慌了,赶紧安慰到:“哎哎,你别哭啊,我只是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你给我说说,或许我就能记起来了呢?”
流香顿时止住了眼泪,是啊,小姐只说想不起来,又不是什么都忘了。
童舒以伸手拉起她坐在床边,“来,坐下说。”
流香忙摆摆手:“奴婢不敢,奴婢站着就好了,您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奴婢都告诉您。”
见她如此,童舒以有些无奈,但她也知道,古人这种身份等级观念深入骨髓,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扭转过来的,便任由她去了。抬头看向她:“你就给我说说,我是谁?”
流香低下头,看向地面,轻声道:“您是童府的三小姐,童将军的嫡出女儿,三日前嫁进皇宫,如今是昭华宫中的舒妃娘娘。”
“童府…”童舒以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向她:“我那我爸,哦,不,我爹是谁,是什么身份。”
“您的父亲童将军。”流香顿了顿,轻声回答,“将军是朝是重臣,身居要职,只不过,常年在外领兵,并不常在京城。”
“我是不是叫童舒以?”童舒以开口问道,心中却在想,“这身体的主人她老爹姓童,她的名字会不会跟自己一样?”
流香一阵惊喜:“小姐您记得?”
“呃,记得---”童舒以挠挠头,突然想到一个很关健的问题,看着眼前的流香,开口道:“皇帝,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流香愣住:“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在府里听人议论说过,当今圣上喜怒无常,有时沉稳大气,有时暴戾无比,有时冷漠如冰,又时又温柔如水,可有时又像个孩子般顽皮,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子,只有一件事,奴婢听说,皇上极为孝顺,对太后娘娘百依百顺的,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
童舒以“哦”了一声,心底悄悄说了句,“这皇帝还真是奇特。”待开口还想再问些什么时,门外有人轻禀:“娘娘,太医来了。”
流香看向童舒以,见她点了点头,才朝门口应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便有小宫女领了太医进来,只是那小宫女却只将太医送至门外,怯怯的看着她们,并不进得门来。
流香见她如此,心下一阵恼怒,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忍不住怒道:“怎么,这屋子里头有老虎吃了你不成,连门不都不敢进?”
那宫女被流香这一骂,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童舒以知道她在怕什么,自己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莫名其妙的又活过来了,谁见了不会害怕?更何况这么一个小丫头。摆了摆手,轻声道:“下去吧。”
“还不快去?”流香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见她起身出去后,又赶紧走回床前,扶着童舒以半躺在床边。
“这丫头。”童舒以无奈的摇摇头,随后对着前来瞧病的太医颔首道:“劳烦太医了。”
“娘娘无需客气。”那太医拱手施了的礼,轻声应道。
童舒以这才发现,这太医原来是个女子。
流香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讶。
童舒以扯了扯她的衣角,随后又对着太医道:“敢问太医如何称呼?”
“下官姓罗,娘娘只唤我罗医女便是。”罗医女又拱手施礼,十分中规中矩。
倒是流香有些急了,对着她道:“你快来给娘娘瞧瞧罢。”
“是。”罗医女一边应声,一边行至床边小几坐下,纤纤玉手轻搭上童舒以的皓腕。
不多时,她便收回手,看向童舒以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惊奇。
流香忙开口问道:“罗医女,我家娘娘怎么样了?
罗医女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娘娘凤体恢复奇佳,只是气血有些亏损,还需细细调养才是。”
“如此,多谢医女了。”童舒以笑着应了,用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身来,谁知,不小心扯痛了胸前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流香忙扶住她:“小姐,你怎么样了?”
罗医女低头略想了想,开口道:“娘娘,下官给您检查一下伤口吧。”
伤口?童舒以看了眼发疼的左胸,脸微微有些泛红,却也点头答应了。
流香帮忙解开了上衣,褪至胸前,左胸前的箭伤露了出来,本已开始结痂的伤口不知何时裂开了来,鲜红的血丝沿着胸前流下,显得触目惊心。
罗医女瞪大眼睛:“竟然没有包扎?”
流香也是一阵恼怒,“他们竟然就这样把娘娘给---”接下来的话,却是没有出口。
童舒以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是表示理解,自己那时候都是死了的人了,谁还会去给你包扎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更何况,也没有人想到她居然会死而复生。
“怕是有些感染了。”罗医女一边麻利的打开药箱找止血药,一边冲她说道。
童舒以低头看了看,伤口果然有些红肿,应该是发炎了。
“咝---”一阵疼痛传来,原来思绪间,罗医女已经找到药粉,打开了细细洒到她的伤口上。
“这是宫里上好的金创药,对于治疗刀箭伤止血有奇效。”罗医女细心的将药粉洒在伤口周围,又接过流香手里的帕子将流下来的血迹擦去,轻声道。
“嗯。”童舒以咬唇忍着疼痛,从喉咙里轻呓出一声。
“皇上驾到---”门外公公特有的尖细的声音传来,罗医女被这一声震得手的抖,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药瓶。
流香也是一脸慌乱,看向门前,小嘴不停了念叨:“哎呀,皇上来了,怎么办?”又急忙将童舒以扶回床上,盖上被子。
童舒以看着她们,觉得莫名其妙,“皇上来了就来了,你们慌什么?”
两人愣住,是啊,她们在慌什么?
门外已有脚步声响声,两人忙朝门口方向跪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门帘被挑开,一角明黄衣袍自门口掠进,随后,一只绣着五彩蟠龙的鞋子便踏了进来。
流香看着那双明黄的鞋子,想起自己不久前撞上皇帝的事,心里打起了鼓。
“平身。”威严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沉静却不带一丝温度。
两人忙起身,静静退到一旁。
童舒以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眉头微微皱起。
“长得挺好看的。”心里自顾自的评价了一番。冷峻的脸庞线条分明,前额宽厚饱满,墨黑的浓眉轻拧,眉宇间透着浓浓英气,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坚毅的鼻梁高挺,红润的菱唇轻抿,身着代表九五之尊的绣着五彩蟠龙明黄长袍,双手随意搭在身后,正踱步朝她走近。
“就是太冷了。”童舒以撇撇嘴,眼前的男子周身上下无不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漠,连带着身边的空气都变冷了起来。
“爱妃可好些了?”男子听似关心却又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来,童舒以愣了愣,指着自己:“你在问我?”
“不然呢?”上官懿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只是那笑容,怎么样都达不到眼底。
“哦哦,好多了。”童舒以胡乱的应了声,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请坐,我起不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随后又对着流香吩咐道:“流香,快去倒茶。”
流香拍了一下脑门,嘴里嘀咕:“哎哟,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忙转身出了门去。
徐公公暗暗皱眉,这童家小姐,也未免太无礼了些。
上官懿冷眼瞧着眼前的女子,觉得有些奇怪。
传闻不是都说,童家三小姐性格软弱,在府中常被众人欺负,甚至连丫头婆子都可欺了去么?
再看眼前的女子,半躺于床边,明眸晧齿,巧言笑兮,晶亮的双眼熠熠生辉,虽因重伤初愈而使面色有些苍白,却怎样也瞧不出哪有软弱可欺的模样。
被他这么盯着,童舒以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免有些恼怒起来,冲他喊道:“喂,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看吧?”
上官懿本就冷峻的面容带上怒意:“你说什么?”
童舒以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言论自由的法制社会了,而是在古代,随便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古代。
可她刚才做了什么?对着古代的皇帝,那个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皇帝大吼---
童舒以忽然觉得背脊发凉,低头诺诺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那模样,活像一只任人发落的小羊羔。
却不想,上官懿突然笑了声来,冰冷的声音带上了笑意:“无妨。”
童舒以愣愣的看向他,这就完了?
还以为自己肯定会被罚一顿,最少也会被斥责几句,可到最后,居然什么事都没有。
“童舒以你是有自虐倾向是不是?”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句,又对上官懿悄悄撇嘴,“果然喜怒无常,真不知道这得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保持精神不至于崩溃。”
“爱妃在想什么?”一张放大的俊脸突然凑到眼前,惊得她往向一缩,却不小心扯到身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有病---”话说到一半生生卡住,童舒以换上一张自以为很是甜美可爱的笑脸:“没想什么,皇,皇上,你能把你的脸拿开么?”
俊脸从眼前移开,童舒以松了口气,轻抚了抚受到惊吓的心口,心里腹诽道:“这皇帝精神不怎么正常,鉴定完毕。”
“娘娘身体如何了?”上官懿看向罗医女,声音已恢复往日的沉静,不怒自威。
罗医女跪下,轻声回答:“回皇上,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过多,需细细将养,不多日便可恢复如初,只是胸前伤口有些感染,不过也无碍,待下官处理过后,再上些药,不多日便会结痂。”
上官懿点点头,看向徐公公:“派人去取两枝千年人参来,朕记得太医说过,那东西补气血亏损疗效奇佳。”
徐公公领命,退出门吩咐小宫人去取来。
早已将香茶送进来的流香跪到地上:“谢皇上赏赐,娘娘定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童舒以躺在床边,也说了声:“谢谢。”
上官懿看着她,“朕还有政务要忙,就不多留了,等你好些再来看你。”
童舒以点点头,皇帝便出门而去。
屋里及屋外众人跪了下来,“恭送皇上---”
童舒以冲她们招手,“行了行了,人都走了,还跪什么。”
两人忙起身,回来继续帮她处理伤口。
流香眼睛亮晶晶的,雀跃道:“皇上对小姐真好。”
罗医女低头认真的缠着纱布,看都没看她一眼。
童舒以点点她的鼻子,“不许乱说。”
小丫头嘴撅起来,“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童舒以笑着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好了。”罗医女用银剪将纱布剪断,巧手打了个漂亮的结,冲她笑了笑。
“多谢了。”童舒以点点头,心中暗道:“这罗医女笑起来真好看。”
罗医女一边将用具收进药箱,一边对她说道:“从明天起,下官每日会过来给娘娘换一次药,直至伤口结痂,方可拆下纱布,只不过,这些时日都不宜沾水,不宜辛辣,不宜油腻,伤口方好得快。”
童舒以点点头,“我记着了。”
罗医女拱手告退,“那下官便退下了,若有什么事,差人到太医院来寻我便是。”
童舒以笑着应过,对着流香道:“流香,送送罗医女。”
流香领命,走至门前挑起帘子,“罗医女请。”
“下官告退。”罗医女拱手,退了出去。
童舒以盯着精致雕花床顶,怔怔的出神,不多时,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