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一个散修修者,没有同门之间的配合和信任,面对如此大敌,瞬间就乱了阵脚。
正因为他们是一群散修,所以在凶魂反扑的一霎那,他们便如鸟兽般四下惊散。每个人都鼓足力气四处逃窜,却是无意中避开了鬼怪的锋芒,反而延长了喘息的时间。
“滚开!”许秀林大叫着斩开一只凶魂,左右连环一闪,两剑削下无魂躯壳的脑袋。眼看雷灵声势越来越大,她提步便化成一道灵风,向着雷灵蹿动的铁匠铺急速奔去。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汹涌的暗风中飘来一句耳语,许秀林浑身一定,当即一跃而起。在许秀林脚步离身的下一秒,一把把漆黑的獠牙巨刃破土而出,像是一群古老的石碑,在汹涌的怨力中越长越大。
“心术不正者,又与惘魂何异?”话音再来,许秀林只觉得背后一紧,巨刃的表面忽然探出一条鬼手,拽着她的后颈就锁在了刀面上。
本如她的这般姿色和花言巧语,有些男人确实会对她心动。可在她的前方,正有一名身穿黑袍的修者凝目而立,连同着漆黑的长发,一席浓黑在暗风中飘然而动,丝毫不受怨力的影响。
“我正是奇怪啊,刚刚那动静是你搞出来的吗?”刀柄上钻出一只影红色的盔甲轮廓,挑衅似地看了秦关一眼,一只鬼手直接伸进许秀林的衣袍之中,让许秀林不由得惊叫起来。
“是你制造了这个怨界?”秦关静静地问道,他的视野里仿佛只有盔甲的存在。
“只是因为觉得有些美人,为情自尽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我就把她们统统杀了,调教成主人家里的奴婢而已……”盔甲诡笑着,身形连着许秀林,半假半真地往刀中藏去。
“唉唉,这位鬼修兄台果然好雅兴。既然兄台要忙着寻欢作乐,不如就劳烦开个门,让我这个男客人先避一避?”秦关轻声赔笑着,一脸的苍白,似乎就要病发身亡一样。
“我也想,可惜啊,进得我界的小辈,早晚也得死在追魂刀下。今天和小兄弟聊得投缘,不如就送你一刀,让你早成真鬼如何?”盔甲厉笑一声,拽着许秀林猛地钻入刀中。
四周的刀刃渐动,一名盔甲将士瞬间出现在秦关身后,挥动巨力一刀横斩向秦关的腰际。秦关忽而往前一倾,巨刃声势骇人地拦腰而过,但却没有砍出一滴血液,甚至连一寸皮肤都没有砍破。仿佛虚幻的不是鬼盔,而是秦关!
“不好意思,我大概没你想得那么胖。”秦关回头微笑,眼神陡然间化为冰冷。在鬼盔收刀之前,秦关的脚瞬间侧空撩出一道飞烟,踢在枯朽的下巴上,居然是“啪”的一声碎响。
在鬼盔招式松动的那一刻,秦关猛吸一口气,单肩闪入鬼盔怀中。左手握拳,振臂在其腹甲上快捶一击,鬼盔突退半步避开攻击,秦关的脚法却像醉酒般的散步,歪斜着一晃,藏在长袖中的右手卷起一片灵火,一掌直探入鬼盔的腰腹之下。
“啧啧,竟然没有。”秦关努努嘴,一副偷桃失败的挫败表情。
“无名小辈竟敢戏弄本将,看我不把你碎尸喂狗!”鬼盔羞愤着大吼一声,盔甲下的枯尸之眼冒出紫黑之火。它心中大怒,一拳猛地击向处在下盘的秦关,势必要将其头颅击碎。
可秦关的身法颇为诡异,仅仅是绕着他的腿侧歪头一绕,那一击竟然是捶在它自己的膝盖上,让那处盔甲“咔”地一响,被捶得炸裂开来。
被秦关激怒的鬼盔,动作速度突然快上了三成。就在秦关准备趁着收招机会进行反击之时,那把巨刃却猛地被压入地面,化成一片暗矛刺地而出。
“哼。”秦关身形一疾,抓住鬼盔的腰际腾空一旋。
暗矛穿身而过,鬼盔却没有任何不妥。秦关定身一站,一双火拳击中在鬼盔的膝盖后方,仰面一躺闪开鬼盔的砍掌,双脚再次一踹鬼盔的膝盖后方,鬼盔的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跪在地上。
秦关一口呼吸一跃而起,双掌上的灵火再次增强一层,如两只烈火云锣,夹拍向鬼盔的头部。
眼看就要将鬼盔的枯皮脑袋缴获,铁盔边却自生一层紫色屏障,这一记震击被阻挡成为一个紫色炎爆,秦关当即就被推飞了出去。
“看来不只是武器,这身盔甲也大有问题。只怕这家伙早就被盔甲和刀刃支配了元神,已经将它们化成一种本能了。”秦关的手掌被怨甲震得鲜血直流,但他却依然保持着冷静,运转着火愈奇术拉开距离。
“你也想斩我颈上人头,你也想斩我颈上人头,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竟要受满门斩首之灾……”鬼盔跪在地上,铁盔之下的头颅竟然血肉渐丰,似乎是方才的灵怨震动引起了元神的动荡,让正主冒了出来。
“嗯?莫非他的元神还未消亡,难道超度有戏?”秦关正考虑着要不要用某种招数强攻而下,却发现眼前这盔甲莫名其妙地混乱起来,自顾自地嘶吼着刺耳的话语。
“你这没用的废物,快点起来把他们都杀掉!只要再多杀十人,我就能完成肉形了啊!”盔甲散发着缕缕紫黑的光线,企图控制尸体的行动进行压制,却奈何不了那主人的执念源力。
“喂,你知道你自己死了很久了吗?我会一点超度之术,你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能脱离苦海,就有机会和家人团聚了。”秦关见到机会难得,瞧见盔甲也被压制了下来,当即从口袋里取出一叠黄符走了上去。
“超度,我还能被超度?”秦关看着眼前的这个将士,苍老白须却双眸如血。如果这是他生前的模样,那他的双手也一定沾满了无数无辜之血,早就被杀气侵蚀了心性。
说实话,秦关也不是特别肯定自己能搞定他。但一想到那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大片鬼怪,还是这边的一对一有些胜算。毕竟是有灵智的东西,只要想办法化开它的心结,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秦关继续诱惑着他心底的良知和温暖,甩尽脑汁地念安慰咒。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没有,但只要能让主魂牵制器灵,将这主次分离开来,两者就都变成无害之物了。
“好,如果能再世为人,让我赎罪我也心甘情愿……”主魂看见秦关拿着的符咒分量不轻,目光遥望四周,心中终于有了一点松动,遂将自己腰间的虎符递给秦关以示决心。
在此之后,四周的巨刃幻象也渐渐散成紫烟,器灵控制的巨刃也歪倒在了一边,看来情况有了回旋的余地。
秦关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正要在主魂身上贴宁魂符咒防止元神动荡。秦关和主魂的目光却同时被声音吸引,看向了那个引起无数煎熬的画面。
那些或许熟悉或许陌生的无魂躯壳,被翻墙而入的散修们一招招地斩首倒地,还未得近身的凶魂,也被几人合击的一套法诀直接变成黑水。他们大肆地斩杀着那些存在,脸上洋溢着正义的笑容和果断的神情,仿佛是一群持令者忽然袭来,让一切过去全部重演!
“我的妻儿啊……”主魂的眼中忽而淌下两条血泪,一直摇着头,一直看着秦关的脸。
“你在骗我!”主魂怒吼一声,整个身体猛地变成一条极其深邃的紫黑裂缝。秦关连步后退,却听见了器灵的凶残大笑。
“放手吧,为了更大的良善。”秦关心中大急,他万万没有考虑到,这些散修会坏了大事。
“杀啊!我们来杀光他们,再次衣锦还乡!”主魂重新戴好铁盔,一股浓郁的杀气立即漫天而出。
那些被砍掉脑袋的无魂躯壳,站起身来,身上的破布犹如沙絮回接,手中的残铁犹如虚影成实,变成了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士兵。起初秦关以为他们会再次唤醒主魂的灵智,但看到他们的双眼中那种相同的血光……
“那边的,不想死的统统快跑!”秦关一声大喝,惊得那边的修者脸色剧变。
“他不是那个魔修吗?许秀林又到哪里去了?”
“我们凭什么听他的,我看那个盔甲就是有鬼,我们捣毁掉它,破掉这个怨界!”
这些人说不动。秦关心急如火,却要强压着自己的血性不冲动行事。此时绝不能让器灵先一步成形,因为就算自己有残灵鬼书吸收怨气防身,也未必能阻挡了如此之多的刀光剑影!
“杀!”主魂大喝起来,执念构成的庭院迅速崩溃,变成一片风啼夜哭的血星沙场。
“手下败将,再死一次吧!”杀红眼的修者和回光复生的士兵猛地冲在一起,主魂的身形下忽而多出一匹骨马,嘶鸣一声,变成一道血影,推着身前的秦关猛地冲进了人群。
双方阵营人数差距巨大,修者们的灵力也不可能是无限续航,他们的结局便是一个个地负伤,一个个地倒下,或是被当场斩首而死。
赤红的星夜之下,杀喊声渐渐变成一种悲戚的辽远。那个满身伤口的黑袍修者却依然站在一批骨马的面前,满身血痕,黑发狂散。
“你服不服?”盔甲内传出一声戏谑的毒笑。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做好人。”秦关的嘴角微微一扬,嗜血的红舌卷起苍白皮肤上的一滴血液,整个身形化成一道黑影狂退而去。
“还想跑!”盔甲厉啸一声,驾着骨马挥剑追来。
“茫茫天火,出于尘世。”秦关的双手渐渐发光,却声音在狂风中继续游动,大量的黄符随风卷去,像是一片片古旧的纸钱漫天游动。
“渺渺苍灵,持火而生。”秦关在狂乱中展臂一闪,鬼盔斩出的紫黑刀影切断了他的头发,却无法触及到他的一寸血肉。
“若虚若实,心火长存。”秦关双手一合,鬼盔直刺来的刀刃被他压在掌心,毫厘不得动弹。鬼盔大怒,邪力聚于臂膀,一击将秦关挑至升空,斩出一道破天紫痕,几乎要将秦关一击两半。
“邪魔控世,举火焚天!”秦关猛地睁开眼睛,竟然在空中踏风一跃,一张张黄符忽而变成一片漫天凋零的火羽,朝着兵群越冲越快。
在这漫天焚火的遮蔽下,一颗颗耀眼的流星笔直地坠天而下,落地变成一点极强的光亮,转而溅起一朵朵狂沙。在这星沉地动般的炎杀之咒,整块黑暗几乎都被撕成了飞灰,但那些士兵依然站在原地,面目上带着一种常人难懂的解脱感。
“杀。”主魂的眼神很镇定,连同着那匹骨马,仿佛铁铸般凝固在此。
“杀。”士兵们闭上了眼睛,仿佛他们早已是一群穿越千年兵马土俑。
一道天火越降越快,整副盔甲上的铁鳞完全炸起,连带着那束缚铁盔的红绳,都像是活物般准备逃离而儿。它想逃,却被主魂紧紧地控制在了身边,一同迎接着天火的降世。
“廉——将——军救我!”一声绝望的妖媚尖叫不断延长,终究在漫天火焰中化为湮灭。
整个怨界都开始土崩瓦解,每一具沉睡多年的尸身重见天日,十剑门的所在的山地猛然震动起来。在修者们的惊慌之中,一道黑气撕裂了大地,将整个山体扯成漆黑的两半,在巨大的震裂声中砸入了这片沉睡着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