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泓的一番交谈以失败告终。其实这个结果楚流滢早就知道,她只是想为楚浩为裴述争取更多的时间。楚泓退回阵中,下令再次攻击宫门。楚流滢留心看了一眼城下的队伍,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很多熟悉的身影,尹芾赫然在其中,就是不见尹勋。心中冷哼一声,尹勋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如果楚泓逼宫顺利,尹家自然是功不可没;一旦楚泓失败,尹勋大可以把责任都推到尹芾身上,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便可以摘得一干二净。楚流滢虽然心中明白,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就像当初他一箭射杀了楚槿一样,拿不住一点把柄。
楚流滢立在宫墙之上,和楚泓遥遥相对,两个人的眼中都明白的写着毫不退让。喊杀声震天楚流滢仿佛找回了那次在草原上的感觉,没有绝望,没有无助,只有尽全力痛快淋漓的一次搏杀。城门下,楚泓拿过一张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箭头闪着寒光,对准了楚流滢的心口。楚流滢也不闪避,只是一味的勾起嘴角。一箭射出,楚流滢仍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眼见着楚泓的箭就要射中她,斜刺里横来一把长剑,挑飞了致命的飞箭。楚流滢笑容更大:“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燕昭皱了皱眉头:“拿性命当儿戏,滢儿,你和楚浩带久了,怎么变得如此荒唐。”
燕昭虽是指责楚流滢,但是话中却明显透着对楚浩的轻蔑,楚流滢心里很是不舒服:“我和楚浩呆在一起就变得荒唐,那楚挽清和楚泓一起长大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虚伪。”燕昭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句无心的话换来楚流滢如此尖刻的回应,也很是不悦:“挽清不是你想的那样。”见他护着楚挽清,楚流滢更是火起:“不是我想的哪样,如果不是她,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燕昭一时语塞,缓了缓语气说道:“滢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流滢也知道现在要面对的是楚泓,而不是她和燕昭的儿女情长,也不再纠缠。楚泓一箭射空,有弯弓准备再射,楚流滢心中闷着气,哪里能容他再来一次。也取过一张弓,却是三箭连发,楚泓挥着弓连连击落,不料另有一箭后发先至,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肩臂。楚泓闷哼一声,血染长衫。
楚流滢一击即中,也不多加追击,放任楚泓闪入一片护盾之后。这是有个小校上前禀报:“公主,叛军人太多,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了。”楚流滢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后撤,放弃承天门,退守乾光门。”话音一落,所有禁军一边向后放箭,一边交替撤退。
到了乾光门,刚刚布置好防守,楚泓就带人杀到了门下。尹芾在楚泓耳边低语了几句,楚泓挥手示意暂时停止攻击:“滢妹妹,你是不是在等裴述搬来的救兵?你放心好了,他现在正在公主府上做客呢。等陆嘉陵来了,这边也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楚流滢心里大惊,看了燕昭一眼,脸上仍是不改面色:“二皇兄以为陆嘉陵就是我最后的王牌么,那你会输的很惨的。”楚泓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那我倒是很像领教滢妹妹的雷霆一击了。”
新一轮的进攻又开始了,如果真的像楚泓说的那样,他们的胜算几乎为零。从城楼上下来,楚流滢拉住燕昭急切地问:“到底怎么回事,裴述怎么会到了你们府上?”燕昭苦笑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挽清应该是被利用了。裴元这几日时常来看挽清,如果他在,想来把裴述引过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楚流滢一听见燕昭如此维护楚挽清,语气不免又尖锐起来:“燕昭,如果因为楚挽清耽误了陆嘉陵救驾,完事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她。”说完扭头就走,留下燕昭一个人在原地苦笑连连。
楚流滢没走出去几步,一声惊呼:“三哥,你怎么来了?”楚浩坐在辇车上,脸色虽然还不是很好,精神头确实很足的。“这是我和楚泓的对决,我怎么能缺席呢。”不等楚流滢说什么,楚浩接着说道:“滢妹妹,你不要劝我了,我意已决。”说完示意宫人继续向前走。楚流滢追上几步:“我不劝你,但是我要和你一起。”楚浩微笑了一下,“好。”
上了城楼,楚浩站在城墙边,看着下面的人马,“这是尹家的人吧。”楚流滢点点头,“是尹芾带的人,没看见尹勋。”楚浩郑重的说道:“滢儿,你记住,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尹家。”听他这么说,楚流滢心里很是不安:“要除也是你除,与我何干。”楚浩不说话,只是微笑着。
喊杀声减小,楚浩站起来,对着下面叫到:“楚泓何在?”楚泓自人群中闪出,肩上的伤已经裹好,只是左臂不能动弹而已:“三弟莫不是要和谈?”
“笑话,撇开前事不提,就凭你毒杀了大哥,我们就永远没有和谈的可能。我来是和你一战,你敢不敢接?”
楚泓朗声笑道:“有何不敢,你守了三天‘戒陵’,我左臂负伤,胜了你算不得胜之不武。”
“那好,让你的人退出承天门,我们在祭天台前比试一场。”
祭天台是承天门和乾光门正中间的位置,不担心会有人下黑手。楚流滢焦急地拉住楚浩:“三哥,不可以的。”楚浩反手捉住她的手:“滢儿,这是迟早的事,总会有这一天的,早些有个结果我也好安心。”楚流滢就是不放手,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不可以,不要去……”楚浩看她这个样子,似是开怀一笑:“傻丫头,没有赢得把握我会贸然应战么?”楚流滢还是不放心,楚浩抓过她的手,贴在唇上。楚流滢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手背直接通到心底。手背上柔软的触感让她不敢再动,楚浩一个眼神示意,楚流滢只觉得颈上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楚流滢一觉醒来,感觉自己正是在辘辘的马车上。掀开车帘,宫里已经是华灯初上,四处寂静无声,似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句低语,像极了楚浩接她进宫的那日。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马车停下的地方,还会是名字中带着肃杀之气的镇安宫。靠在座椅上颠簸了许久,楚流滢才逐渐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楚浩要和楚泓比武,把她打晕了。对了,比武!楚流滢大惊,蓦地从座椅上站起,马车颠簸中一下没站稳,重重的撞到了车壁上。
车帘一下被掀开,燕昭如同初遇一般,在她狼狈地时候出现,解决她的尴尬。“滢儿,你怎么了,说句话。”被燕昭不断轻拍着脸,楚流滢的目光逐渐有了焦点,定格在燕昭的脸上,就这么定定看着。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楚枫的话,她的心里确实同时装着两个人,而她痛恨这样的自己。燕昭已经另娶,楚浩更是……楚浩!楚流滢的瞳孔瞬间收缩:“燕昭,楚浩呢?他怎么样?”
燕昭见她没事,轻轻松了一口气:“皇上在镇安宫,公主要是想见皇上现在就可以去。”听见燕昭这么说,楚流滢的心霎时放了下去,还好,输的不是楚浩。巨大的欣喜让楚流滢忽略了燕昭语气中的疏离,她挣开燕昭的怀抱,利落的翻身上车,嘱咐车夫速速前往镇安宫。
熟悉的宫门,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样的场景。楚浩在身后笑道:“让我猜猜滢妹妹现在在想什么,嗯,你一定是在想第一次到这里的情形。”尽管知道楚浩赢了,但是见到真人还是有些近乡情怯。楚浩这次一身黑衣,衣摆上依旧是狰狞的龙纹。他上前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要不要再和我进去一次,我又备下了酒,而且已经吩咐过了,这次不会有人打扰。”楚流滢毫无预兆地扑到楚浩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掉:“你还活着,真好。”楚浩拍拍她的背:“楚泓死了,我还活着,那接下来我可就要和九叔做对了。”楚流滢“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明知他说的是真的,心里却怎么也不能相信。
“好了,走吧,要哭也别站在门口哭啦。”楚流滢拉起楚浩的衣袖抹了抹眼泪,这才笑道:“嗯,进去吧。”楚浩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袖,牵着楚流滢进了镇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