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音慢慢地走向那棵苍老的樱树,不顾越发寒冷的雨水。她走到树下,轻抚苍老坚硬的树身,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直树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心里,就觉得有些痛。
像是被人用针一根一根地戳着心,密密麻麻得痛。
直树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走到千香身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千音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蹲下身子,身体一颤一颤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直树赶紧蹲下来,用手轻拍她的背:“你怎么了?”这时的直树,脸上满是不自知的担忧,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那淡漠的样子来。
“我,我没事!”千音转过身来,一下靠树直接坐在泥地上,她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水痕斑驳。她轻喘着气,直直地看着直树,呢喃着自言自语。
“我居然一开始没看出来……我真是老了还是傻了……贺茂,你现在居然姓贺茂……”她一只手慢慢轻抚上直树的脸颊,满目的深情。
直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并没有阻止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孩唐突的动作。也许,是因为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吧……
一声人耳听不到的嘶叫声短促地响起。千音的目光瞬间冰冷。她冷眼看着直树原先肩上的女人——此时,长发女人已经跑到院子的一角,远远怨恨地看着千音。
直树感觉到千音的变化,柔声问:“怎么了?”也许是这棵樱树有魔力吧,直树总觉得这时的千音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没什么。”千音收回目光,微笑地看着他,拉住他的手,“直树拉我起来,我站不起来了。”
双手紧握,掌心的热度似能温暖人心。
“我们进屋吧。”
一前一后,两人牵手而行。走在后面的女孩在进门前,扭头看向那个仍然满目怨恨的女人,淡唇微启,无声的警告。
滚!
屋内也带着微微的湿气。旧式的和室内布置很简单,不过榻榻米矮桌之类。直树给千音泡了杯茶,两人相向而坐,品茶闲话。直树看着面前的女孩,黑色垂肩发,样貌不是很出色,只是清秀,却莫名的让他在意。之前在车站时,远远的望见她,就莫名地留心起来。直到不排斥她的种种在初识人中可说是突兀的言行,带她回到家中。
千音,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只是,很熟悉罢了……
是自己过去认识的人么?为什么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直树就想着,要不要开口问一下。这样莫名的感觉,真心让人在意。不过他没来得及开口,千音却抢先了。
“你认识我么?”千音微笑着问直树。直树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今天之前是不认识的。”
“那你怎么就这样把我这个陌生人带回家了啊?你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意识?还有之前在车站也是的,随随便便就把伞让给我,你总是这样随便就做好人么?”
千音的话一下子多起来,直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自己心中还有很多东西弄不明白,想来想去,还是把最简单的问题回答了。
“也不是随便,只是看着一个女孩子被雨淋了总是不好。”直树回答的很委婉,不过确实在是他心中所想。
“唉,”他的回答却引来了千音的一声叹息,这让他有些奇怪。“你呀,这样好人会引来霉运的好不好!”
千音的话让直树心中有些不快。只是直树也没有直接反驳她,因为直树知道千音也是为他好的——大概吧……
千音似是看出来直树的心情,又是一声叹息:“你在几天前的下雨天有没有遇到一个女孩?然后你借伞给她?”
直树想了想,确定了一下。“大概一个星期前吧。怎么呢?”
“你不会不知道雨女的故事吧?”千音表情严肃地盯着直树。
直树先是愣了一下,有些惊异,慢慢地,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正奇怪为什么最近我走到哪里都会下雨啊……”
雨女:在雨天独自立于雨中的女子,如果这时候有男子向她微笑,示意她共用一把伞的话,那她就会永远跟着他。此后,该男子就会一直生活在潮湿的环境中,因为普通人难以抵挡这么重的湿气,所以不久就会死去。
直树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千音百般感慨,所以你就被美丽哀怨的雨女缠上了。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廊下,看着院中的雨景。
直树本在想着心事,见此也随着她。直树站在千音身边,轻问:“你在看什么?”千音回头看着他,笑道:“你猜呢?”直树偏头想了想,道:“是那个雨女?”千音点点头,伸手遥遥一指,指向院落一角:“看,她正站在那儿,痴迷哀怨地看着你呢!”
直树却没有顺着她去看去找,而是看着千音道:“那能麻烦你告知她一下,我不喜欢她吗?”
“咦,为什么?”千音先是一愣,随之又笑了起来,“说来,你既然姓贺茂,又住在这儿,怎得竟一点儿灵力也没有么?”
“这儿?”直树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所以我一个人居于此处罢了……”又看向院中的那棵古樱树,“你是因为这树所以才知道这是贺茂古宅么?”
千音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掩去神情道:“嗯……”又摇了摇头道,“也是,都一千年了,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又何必强求贺茂的后人要如先祖一般,是也不是?”
直树忍笑不已:“我怎么觉得这话该是我来说?”
千音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道:“说来,这个雨女对你很是执著啊!”刚刚她已经那样警告过她,却依然固执留于此处不肯留去,此刻依旧站在那儿,像是要寻找机会重新回到直树身边一般,“她刚刚和我说了,你就要死了——就要与她永不分离了啊!”
“是么,”直树身上的气息突然间就变了,带着些寒意道,“可这并不是我的愿望啊……”他看着千音,瞳中暗沉如夜海,“你也不愿吧!”
“是的,我不愿。”千音平静地目光安抚了直树,“所以,你雇佣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