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借口将大巫留在王宫,目的就是为了今夜能让御风有机会夜探离天台。
然而方才御风的眼神分明就是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去了?
白沉一头雾水,横了暮璇一眼。当然暮璇是看不到的。
很快,侍女过来传膳。
三人沉默地用完膳,然后都坐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沉现在是真的无奈了,他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天色已晚,大巫不去歇息?”
暮璇淡淡道:“这白天黑夜于我而言,无甚区别。况且,我同御风公子一见如故,时光甚是短暂。”
感情这是觉得我碍眼了?
白沉气得两条眉毛都扭曲了,立刻站了起来,“不要以为身体有缺陷别人就该让着你。你起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拽住暮璇的袖子,一下将其提得站了起来,又是一扯,这下让暮璇彻底地离开了方才的座位。幸亏身后侍女手快,否则这大巫就该摔倒了。
在场的侍女无不目瞪口呆。
这暮璇是谁?可是连王上都对其礼敬有加的大巫。他不仅医术高明,还擅长占卜吉凶。年方十五便承继了大巫之职,多年来一直护佑着戎狄部落,使之国泰民安,比之之前更加繁荣。所以在戎狄人民心目中,暮璇形比王上,是伟大而神圣的。
只是没想到,此刻......
暮璇也不恼,站直了身,“你们先下去。”这话是吩咐侍女的。
侍女都埋着头退了出去。
“我知晓你们的目的。你们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助你们全身而退。”此刻的暮璇声色冷淡,一改方才的模样。他的盲眼“看”向御风与白沉的方向。没有投影的眼底,漆黑一片。
白沉与御风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疑问。
“大巫说笑了,”白沉轻哼一声,“可是你们王请我们过来的,我们能有什么目的。”
暮璇微微颔首,“确切来说,是我让王上请你们过来的。只是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意欲未明。
“是你将我的身份透露出去的?”白沉微拧着眉头,手指也渐渐握成拳。
只见暮璇轻轻偏了一下头,“此事与我无关。”
“那就先说说你的条件。”白沉开口道。
“带我去帝都。”
如何也不曾想到,对方的条件竟然是这个。
“你是戎狄的大巫,是万不能离开戎狄的。除非......”白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不,你不能这么做。”
御风也立刻明白过来,“你不能为一己之私而陷万民于水火。”
“御风,难道你看不出,这已避无可避了?伊洛已是必死的结局。伊洛一死,戎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南王手握重兵二十万,中原皇帝当真会如此信任南王?若非南王世子无意兵权,南王府岂会如此安逸?但如果这次的事端是由南王府世子挑起的,你们说中原皇帝会放弃这个机会吗?”见那两人没有回应,暮璇继续道:“不过是顺水推舟,最终必定会以戎狄惨败告终。你们何不让我先助你们早日脱困。”
“伊洛的蛊是你下的?”白沉问到关键之处。
“不是。”停顿了一下,暮璇随后又道:“但我可以催动它。”
如此一来,连他们的退路都给封死了。
“以大巫这份心智,去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求助于我们?”白沉道。
“的确我有其他选择,只是我选择了现在这条。”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方有其他选择,现在选择了这一条,不过想卖个人情。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况且,这个朋友还有一定的能力。
“叫我们如何信任你?”
“即使我骗了你们,你们有任何损失吗?”
目前看来,若不答应暮璇,他便会催动伊洛体内的蛊虫,戎狄与南王府一战就再无法避免。
看来,这离天台不用去了。
“如此说来,大巫对大王子的病并非束手无策?”白沉道。
暮璇摇摇头,“我能力有限,师父留下的药方已无法控制蛊毒了。”
的确如此,摄魂凶险,能控制如此之久已经是不易。想当初岑宁的母亲被人种下摄魂,一年未到,便油尽灯枯而死。
“既然如此,大巫就先去休息罢!我与白沉尚有点私事。”御风道。
暮璇点点头,“告辞。”说着一边绕过桌椅缓缓走到门边,抬手敲了敲门,外面有人立马将门打开。这时暮璇回过头来:“至少在你们离开前,我不会对你们不利。”说完一手搭在侍从的手臂上,离开了。
御风与白沉一路走到安排的住所,就在伊洛寝殿的偏殿。
将侍女都驱走,关上门窗,两人对着烛火,相顾竟是无言。
“你果真信那个大巫会助我们?”
“白沉,我们以后恐怕少不得与他还有交集。他能催动蛊虫,必定与这此事脱不开干系。此事一了,我要去一趟苗疆。”此时御风的整个脸庞暴露在烛光下。他严肃又坚毅的神情让白沉的心一突。
“我同你一起。”白沉忍不住开口。
此事过后还不知是何情形。白沉知晓,南王府的领地必然不会再太平下去。若真的需要血去完成那个九宫之术,也许就在这一次的战乱里吧!等到这件事了结,他应该就有时间陪同御风去往苗疆了。
“白沉,也许就算暮璇有心让戎狄乱起来,也并非会掀起战争。他不过是想要离开。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九宫之术成型。”
“你想怎么做?”
御风看着白沉,双眼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明亮,“我知道你那里有让人短时间内改变面貌的办法。”
白沉起先还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转念间一种想法划过他的大脑。
他伸手猛地一把抓住御风的手腕,“不,我不允许你去冒险。我留下来。”
“你发什么疯。”御风笑了一声,“你留下来?莫不是到时候还要我分心来护着你?”
“算了,原本我还想争取一下。看来我再说什么都没用。”白沉皱起了眉,随后又无所谓般地笑了笑,“也罢,随你。”
他放开握着御风的手,将手收入袖中,又微微握成拳。“你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左右。”
白沉说话间垂下了双眼,嘴唇微张,似乎准备还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御风见他如此,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桌上的烛火还在跳跃,如同一颗不安定的心,如何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