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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忆

此番去了一趟南海,璟南伤势很是重,即使是在慕浅及时的输入神力的情况下,他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去静养。

寒冰床上时不时嘶嘶冒着冷气,偌大的房间里是温暖的,独独那一张床冰冷透骨。

他皱了皱眉,在头痛欲裂中睁开了眼,用手抚了抚额,撑着坐起身来。他复又闭上眼,屏息凝神,感觉到内息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还有隐隐约约的强大神力在体内储存孕养。伤口还有些可怖,但也在慢慢的愈合。只是左肩上的龙形愈发变得红了,他沉下眼,走到镜前看着自己的左肩。

已经不再是一个淡粉色的轮廓了,龙首,龙须,龙鳞,龙身,都看的清清楚楚。特别是那一双眼,似乎放射这冰冷可怖的光。整条龙一直从左心房的位置蜿蜒至后背,由最初的淡粉到如今的赤红。他蹙着眉,心底隐隐闪过不安,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寒冰阁。

门口恭敬的站着两位小仙,“拜见上神。”

他点点头,整了整衣襟,神情平淡,“我去灵沐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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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灼灼千里。

一袭绯衣只手叱咤天地。

一身黑服蹙眉反手世间。

若是此时有人来到万桃林,定会惊诧于桃林中负手而立并肩而走的两个人——掌管六界的慕浅天神,实力强大的魔界至尊。

“御邪,都那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慕浅把玩着手中的桃枝。

魔尊微微侧着头,嘴角模模糊糊的挂了笑,“我怎样?”

“不,要,脸!”她走前几步,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的说。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可知,有很多人不愿意你回来?”

“知道啊,”她往前走着,远远看见一个亭子,“谁都想坐大,如果我和柏宏回来了,谁还有胆子?嗯,也包括你的,我是知道的。”

她小跑到凉亭处,魔尊也是慢悠悠的跟上去。

她手一扬幻出几个满了茶水的茶盏和点心,淡淡一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我们回来了,又可以改变什么?”

他仰头喝了一口茶,妖冶的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欣阑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她拿茶盏的手猛地一滞,里边滚烫的茶水毫无防备的泼在手上,眼神略微有些呆滞。他缓缓一笑,把茶杯从她手中抽出,用帕子轻轻的帮她擦着手上的茶渍,缓缓开口,“我有时候在想啊,若是她没死,这天下,也许便不是这个模样了,我不会想当魔尊,不会想成为掌管六界的主,不会丢下你,”他收好帕子,定定的看着她似水的好看眼眸,“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她咬着下唇,手无力的垂在腿上,手背已经开始发红发烫。

她天生就带有祖神的神力,得以小小年纪就受到六界的敬仰。而她偶然闯入魔界的时候,却认识到了他,御邪。

就像很多小本中写着的一样,两个人相遇在明媚的春日里,万物明晃晃的散发着朝气蓬勃。

那时候的六界都很平安自在,魔界里也不是现在这般景象。还是小小孩童的慕浅和御邪恰好都偷溜了出来玩儿,没有早一分,没有晚一秒。恰恰好遇见。小小的御邪牵着小小的慕浅,御邪很小的时候就长得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好像两颗闪耀着光芒的琉璃珠子,他说,“我知道你呀,你是慕浅,我还没有去神界看过呢,等我以后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了,我就去神界找你!我还要娶你呢!”小小的慕浅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嗯…可能这就是小本里写的七情六欲吧,可是父神说我不会嫁人的,我就不嫁给你了。”

他有点难过的说,“你那么好看,却不能嫁人,真可怜。不过没事,我们当好朋友啊!我们魔界很多好玩的,我带你去!”

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记得当初相遇的场景,那么这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一定可以维持很久。

御邪是连亲密的柏宏和胥游都不知道的一个朋友,慕浅总是偷偷的去魔界找他玩,所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而每一段感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一直美好。直到那一日,他们之间的情谊似乎戛然而止。

御邪已经娶妻,是一个很貌美温婉的魔界凰族少女,她笑起来有很好看的浅浅梨涡,御邪说,他很喜欢看她脸上的梨涡,直直要把人卷进去一般。她有大方得体的性格,她会奏古琴,做女红。可是慕浅一直对她没有好感。一种由心而生的直觉告诉慕浅,她不是他的良人。

那日,冷梅开的正好,她照例去魔界找御邪。

御邪呆在远处的书阁里头,她恰好看到捧着汤盅的欣阑,欣阑看着跳墙进来的慕浅,皱了皱眉头,“你往后不要来找御邪了。”

慕浅觉得很不可理喻,“为什么?我认识他可比你早的多了。”

她站定了,冷风吹起她翩翩的裙摆,她得体的笑着,“但他终究是我的夫君。一个女孩子家,如此对待别人的夫君,是不是有点失了脸面?”

她脸色一冷,一个箭步上前去,“你说什么?”一扬手,欣阑手中的汤盅掉在了地上,碎瓦下是缓缓流出的汤汁,兹兹的冒着诡异的气息,她看到欣阑立刻脸色煞白如纸。慕浅嗅了嗅,“断碧蛊?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种断碧蛊入口不易察觉,但是通常会在六七个时辰之后发作,是六界之中的禁药,因为这不仅会让人灵力尽失,更会因此而死,这种药不论是对天神还是高手来说都是最碰不得的东西。

“你说啊!”转眼一把奉天剑就架在欣阑的脖子上。慕浅神色清冷,目光如炬,冰冷的长剑贴着她的脖颈,她却冷冷一笑,“若不是他强制,我怎么会要嫁给他?若是他死了,我就可以和我的心上人远走高飞。如果不是他,我就不用眼巴巴的看着我的心上人如此伤心!他家世有权我就要任人宰割吗?”

“你…”慕浅皱着眉,一脸的惊诧。

“如今被你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这件事情被知道了,依照御邪的性格,定是不会放过我的心上人和我。”她一脸的云淡风轻,眼瞳里不知是混杂什么情绪。

彼时的慕浅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所以…?”

猝不及防之间,欣阑扣住慕浅的手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脖颈处,她缓缓倒地,鲜血浸染了她胜雪的白衣。慕浅手上还握着刀柄,血液顺着刀身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戏剧性的是,正好被从书阁走出来散散步的御邪看到了。

他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的推开呆愣的慕浅,扶起欣阑,大片的衣服上都是血,嘴角却分明带了一丝笑容。

“我…她…”慕浅松开手,奉天剑铿锵一声打在地上,扣在心底。

他横抱起欣阑,眼底里都是怒气和冰冷,脸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疏离,“天神,我们这个小小的魔界容不下你,请回!”慕浅愣愣,只见他不断的往欣阑的身体里输入魔力。

“不是这样的..我…”这件事情她本无错,但是哪个不清楚实情的人看来,都是她,用她手中的奉天剑,杀了欣阑。

他没有理会,只是转身走了几步,而后冷冷的说,“慕浅,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今日,已断!”

她脚一软,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她知道,他没有气的拔刀砍了自己,已经是出于多年来的情谊才手下留情的。

但是,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更加伤心,那不如,自己就当这个恶人。

而一转眼,就到了两万年后的仙妖大战,一如既往的身着绯红大衣的她,遥遥的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带领魔族前来支援妖界的他。彼时,他已经成为一代魔尊,年轻有为。她看到他站在战火硝烟里,神色清冷,一脸的陌生。

她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七尺紫剑。

她看到了他带兵上阵的冰冷决绝。

她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仇恨冰冷。

但她却没有看到,自己陨落时他眼底沉甸甸的惊痛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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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永永远远都记得,我对不起你。”她沉下眼,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他挑挑眉,没有言语。

“我走了。”她看了他一眼,站起,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岁月斑驳的台阶,身形隐没在重重的桃花瓣中。

他攥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陨落,他躺在床上睁着眼发呆了五天五夜。不食不眠,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的纱缦。当初的事情,即使让自己心中沉着一个结,是她和自己之间的芥蒂,但是他们打小认识,这份情谊,怎可能说断就断?他承认,他恼,他怒,所以他带着魔族去帮助妖界对抗神仙两界,但是他从未想过让她死。他遥遥的看向她脸上的不容置信,他知道,他伤了她。但是她亲手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样的仇,这样的仇!但当她一寸一寸的灰飞烟灭,强大的神力凝聚的结界在她身边萦绕,没有人进得去。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她闭上眼,一寸寸化作流萤消散在空中。

一丝气息也没有了。

他从未想过她就这样离开自己的生命。

当时他想,如果她能活过来,就好了。

如果一切都重新开始,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幻出她的音容笑貌,烛火在冷风中蓦地吹灭,眼角滑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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