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什么?不要听到这个声音?紫远突的停住了脚步,张开了眼睛。
一滴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窟窿,好像还冒着烟气,又是一滴,咦?下雨了吗?雪域的天气真是奇怪,刚刚还在下雪,怎么一眨眼又下起雨来了?把她的脸都打湿了,紫远抬手擦了擦。
“你怎么了?”背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紫远心里一紧。
“是想起了什么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与记忆中的不同,很冷,像能冻结血液。是乔木。
她是想起了什么吗?那个一想起就让她心疼得像针扎一样的声音,是原本就存在于记忆里的?
可是为什么存在记忆里的只有一个声音?为什么一想起就让她痛?
风刮在脸上,像是要结起一层薄薄的冰,紫远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紫远,“你怎么会在这儿?偶尔路过?”
乔木微微笑了下,亦是彬彬有礼,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一个幻觉,“刚刚看到小雪了,她说你突然冲了出来,追都追不上,很不放心,所以就来看看。”
紫远微微皱了皱眉,半个时辰前,她确信已经把他甩在了那个小坡上,半个时辰后的现在,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不是太快了?“那可真是巧,幸亏小雪碰到你了,不然她又该担心的满世界乱找了。”
乔木看着紫远顿了顿道,“你跟小雪的关系真好,纯洁的就像这雪花一样。”
白雪点点,悠悠扬扬的从天上飘落,打着旋儿,一转眼便融进了一片白色之中。
“这雪,很美是不是?”乔木轻轻的,似乎是在问紫远,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他抬起头,一向波澜无惊的眸子深深地沉了下去,原本张开的双手也紧紧地握了起来,“是啊,我也曾认为这雪很美。”
紫远微微一惊,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阴骘,融合了怒火与绝望仿佛是从坟墓中渗出来的。不知怎么的,紫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他一定也有不忍回首的过往,紫远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乔木。她跟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却已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对,应该是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是一个独特的男子。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她是知道的,风度翩翩的礼貌中渗透的是冷漠,半真半假的微笑后更是藏了无数的疏远。就像她的姑姑一样。
所有人都认为她姑姑对她很好,给她衣食无忧的日子,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情,有这样一个好姑姑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可是也只要她自己才知道,姑姑对她的好是怎么样的。
姑姑每半年都会回来一次,检验一下她的妖气,然后趁夜离开,但她从不知道姑姑是去哪里,要干什么。其实每次姑姑离开她都是知道的,只是不问。她一直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别问,该知道的就算她不问也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不是姑姑的教导,只是对生活的总结。
姑姑不在家,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姑姑在家,她亦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是一个找不到墓穴的孤魂,
是一匹独自徘徊在莽荒上的狼,
她始终是一个人……
心,不是不难过的。每当别的孩子拉着父母的手,嚷着要糖吃的时候,她只能待在家里痴痴地想着,如果娘亲爹爹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撒娇?如果姑姑可以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的话,她就不用一个人了……
可是这些愿望终究不能实现,渐渐的,她便麻木了,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
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成长为一个合乎心意的机器,除了一句冷冰冰的,“还不够,你必须变得更强。”以外,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雪悠悠地落在紫远的裙摆上,发梢上,像是笼了一层雪的垂帘,但只是一瞬,便化为了水汽,“我不喜欢雪,它太冷了。”
乔木抬起头,似乎是没有料到紫远会这样回答,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即惨淡一笑,像是释然,又像是无奈,“他果然是这样做了,我本以为……”嘴边的话语突然停住,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留这样一个结局给你,他终究是能安心了。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我不甘心。”乔木原本无神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阵光,像燃烧着的怒火。
紫远眯了眯眼睛:“留这样一个结局给我?什么意思?”
乔木撇了紫远一眼,恢复了平静。真是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总是能那么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雪吗?”
紫远不解地看着他,洁白的雪花贴着眉间擦过,冷飕飕的。黑色的夜也在雪的映衬下发出莹莹的光,仿佛是千万只萤火虫在飞舞,像雪的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