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不庆把自己年前闭关破境的密室腾了出来让给了苏起,让他入内悟道。
苏起也没有和西门不庆客气的意思,直接眼神决然地进入了密室,并宣称,若不悟道便不出关。
一天过去了。
密室内毫无动静。
明月和张宇相视而惊,道:
“先生果然非同小可,悟道居然整整一日,比我们可强多了呀!”
两天过去了。
密室内还是没有动静。
孙老摸着胡子,煞是惊奇地说:
“这小子,果然是大磨难之后必有大造化,居然悟道的时日比老夫还长!”
三天过去了。
密室内仍然没有动静。
这回连西门不庆都有些坐不住了,胖子站在密室的门前凑着脸向里头张望了几眼,最终却一无所获,于是只能有些恨恨地说道:
“这家伙是要逆天的节奏么,悟道时间居然胆敢超过本天才!”
苏起逆没逆天不得而知,总之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五天,但他却仍然没有丝毫出关的迹象。
“这小子不会是在里头走火入魔了!”
闻讯赶上山来凑热闹的陆纤纤撑着自己的脑袋瓜儿,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
西门不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
“我看也是,否则以这小子目前的废柴体质,怎么可能待这么久都不出来!”
“可是每日送进密室的饮食都会被苏起准时取走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孙老虽然猜不透苏起的现状,但是从饮食方面的细节却推断出苏起应该并无大碍。
“那,那……”陆纤纤见自己的猜测被推翻了,于是眼珠儿一转,顿时又有了新的揣测,“那他一定是悟道不成,所以躲在里头不肯出来了!”
“嗯,对对!”西门不庆的天才心态最近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所以对陆纤纤的任何质疑都保持了无条件的支持。
“不可能!”这次晏紫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以我对苏起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这家伙虽然有时候无赖了些,但却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他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出来,那么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们安静地等着便是了!”
“哦!”
陆纤纤外冷内热最爱胡闹,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有些惧怕晏紫,所以听了晏紫的推断便立刻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继续撑起了脑袋。
陆纤纤一闭嘴,西门不庆自然也就不敢多言,于是密室外便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暗暗地向着:
“苏起啊苏起,你到底怎样了!
……
苏起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因为他已经在密室里静坐了足足五天的时间了,却还什么都没有悟到。
他虽然不是个爱面子输不起的人,但却也没有空手而出坦荡示人的脸皮,所以只能持续地待在密室里头干耗着。
其实,这些天来苏起倒并不是真的一无所获,最起码他这些天都在重复地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这梦和年前那次十日观佛时做的梦十分的相似,但是顺序却是截然相反的。
首先映入苏起眼帘的是一条悠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雪道,雪道上有一滩血迹正如同电影里的倒放镜头一般,在慢慢地向着后方挪移着。
不知过了多久,血迹退回到了雪道的源头处。
那里,是一座熟悉而陌生的城。
跟随着地上鲜血的痕迹,苏起再次看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头颅,以及那些高高举起寒光凛冽的屠刀。
手持屠刀的人们也在向后倒退,不一时便齐齐跪伏到了那座金色的座椅前。
金色座椅上的男子低喝了一声便缓缓地坐下了身去,然后一轮金色的夕阳缓缓沉下。
当日头坠入到地面时,苏起的右臂一疼,一道流光从他的臂膀内蹿射了出来向着天空中飞去,很快便于其他七朵云彩融合到了一起。
融合之后的云团漆黑如墨,仿佛里头藏着无尽的隐秘,于是苏起便凝神细看,想要看穿这云团中奥妙。
可就在这时,九天之外突然凭空飞来了一柄长剑!
这长剑划破苍穹,斩破山川,须臾而至,瞬间便狠狠地插进了那如墨的云团当中去。
然后……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每一次苏起的梦境都会被横空出世的长剑斩碎,然后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苏起知道这梦里的情景代表了什么,但是却不明白那长剑到底从何而来。
而且,这一切,又和他的悟道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呢!苦恼的苏起久思不得其解!
其实,遇到这种情况,最简单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便应该是去找西门不庆请教,想来以西门不庆的道行,必然是会有解决的方法的。
但苏起却并不想将自己内心最深沉的隐秘透露给西门不庆听,因为他觉得这样子做会给西门不庆带来很大的麻烦。
于是,苏起只能靠自己。
于是,他便徒然地在密室里呆了足足五天的时间,不得寸进。
待到第六日时,苏起已经快要被自己反反复复的梦境给折磨疯了。
可每次当他若有所悟的时候,那柄长剑都会突然地出现,然后一下子便将他的识念击破,让他两手空空毫无所得。
面对着这样循环往复,根本无解的局面,苏起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再等一日,若是第七天还是没有什么进展的话,那么说不得只好出关去请教西门不庆了。
时间继续缓缓流逝,第六天的日头从东到南,从南到西,很快便已经是日暮西垂,夜色将至的时候了。
“呼!”苏起经历了今日的第七次梦醒,可依然没有什么可喜的收获,于是只能站起身来在密室里慢慢地踱起了步子。
这六天的时间他能想的办法都已经试过了,可却始终都没能开悟,难不成经历这么多的磨难,承受了九转烈阳丹和还魂丹的药力,他最终还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么!
苏起想到这里,忍不住狠狠地踹了踹石壁。
“噼里啪啦!”
一阵泥土剥落的声音从室外响起,显然他最近修炼迦叶腿的成效已经显现出来。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再强的武艺,也只能是修炼者眼中的把式而已!
苏起抬起双臂,打开密室后的透气窗,愤懑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知了!知了!”
回答苏起心中疑惑的是一连串的蝉鸣声。
此时已经是春末时节,在某些闷热的黄昏,已经有蟪蛄的身影。
蟪蛄是暮春时最早出现的一种蝉类,是夏日即将到来的标志,但此时却是挑动苏起烦躁情绪的源头。
“知了,知了!你知了个屁!”
苏起本就已经郁闷得要死,此时听了聒噪的蝉鸣声,哪里还能沉得住气,于是便随手抓起一块窗台上的碎石,准备找只蝉来出出气。
目光四下游弋了一番,苏起很快便发现了目标,一只翅膀黑褐色,身材肥大的蝉正匍匐在距离苏起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上。
“就是你了!”
苏起冷笑一声,扬手便要将手中的碎石砸出去。
可就在碎石即将出手的一刹那,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轻柔地覆盖到了那只肥蝉的身上,为这只丑陋的肥蝉披上了一层光亮的金衣。
苏起的眼睛被这残余的日光映射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就连那扬起的右手都僵直在了半空之中。
此时的苏起紧紧地贴在密室的石壁之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夕阳下纹丝不动的春蝉,仿佛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吸引住了一般。
“毕啵~”一声极其微弱的声响在苏起的耳畔响起,那不远处的肥蝉背后突然慢慢地开始绽开了一条细小的黑色裂缝。
虽然那道黑色裂缝极其的细微,若不凝神细看甚至根本就察觉不了,但是这裂缝落在了苏起的眼中却无异于一道晴空劈落的闪电!
而那毕啵一声轻响,则如炸雷一般,将苏起从这六日的循环噩梦中彻底地解脱了出来。
此时苏起的眼中只有那只静静伏卧着的蝉,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已经被他暂时忘却,甚至连悟道一事也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
黑褐色的大蝉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差点被苏起用碎石砸死,更加没料到自己蝉蜕羽化的过程已经对苏起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它只是按照自然的规律,规规矩矩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部从旧壳中挣脱了出来,然后慢慢地挪出了自己的背部。
接着,它又开始努力地抽离出自己的翅膀和尾巴,整个过程缓慢而庄重,宁静而和谐。
在静谧的月色里,原本样貌有些丑陋的蝉居然也迷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蝉在树上艰苦地蜕化着,苏起在窗前痴痴地注视着。
一人一蝉,隔着一道窗,相若相离。
他们看似没有交集,但命运却如此相似,于是便在无声的默契中,相识共勉。
晨光渐起,露湿衣襟。
不知何时,东方的天空中浮现出了一抹娇艳的红色。
一轮旭日蹦跃而出,将自己的金色光芒无私地洒遍整个世界。
于是——
山青水绿,露水晶莹。
蝉鸣人醒,前路光明!
一只沐浴着金光的飞蝉迎着旭日冲天而起,一个豁然开朗的少年仰天长啸!
谁能料到,这金蝉脱壳的自然之道,亦能点醒一个执迷不悟的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