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见我不开心,想了半晌,又与我商量道:“这个人的手下作威作福,他只做没看见,可见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明日我们起早就走,免得与他们撞上,我们就躲他个清静,好不好清儿?”
“不好,郎中已经说了,你这样子,最好休养几日,那个人脸皮再厚,光天化日之下,料他也不敢乱来,公子别为我费心了,好好养伤要紧。”
我起身将琴收了,又将榻前的帐幔放下,夜里天凉,只怕公子不适应。我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草草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想心事。
公子这伤,怕是很严重吧?从白日里郎中的神色及只言片语,我略略猜出了一二。他这个样子下去,让我如何是好?他路上曾说要去成都巡视酒楼的生意,但愿到了成都,能有好郎中为他诊病。
我正胡思乱想,忽听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伴着几个娇滴滴的女声,那个刚刚入住的公子笑着走上楼来,隔壁的门“吱嘎”一声大开,三女一男进入他们定的上房,门又“吱嘎”一声合上。
什么?他们住在一起?我难以置信,世上竟然有如此荒唐的事!
隔壁**艳语不断传来,我气恼这所谓的上房居然隔音效果如此之差。“明姬,蕊姬,今天花姬在席上表现不好,喂酒居然忘了规矩,不是用嘴来喂,该怎么处罚她呀?”他笑着问其他两个女子。
“主子怎么处罚,我们能说得算吗?还不是今晚便宜了花姬。”两个女子略带醋意打趣。
“别听她们的,主子疼奴婢,一定不会重罚的,下次奴婢一定听话,主子让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被唤作花姬的女子一出口,言语中就满是迷人的柔媚,我听着都觉得骨头酥软。
“今晚花姬行云流水般的舞蹈,让我很入眼,这样吧,花姬裸身起舞,算是赔罪。”
我的心狂跳,这个家伙亏他想得出来。不想那花姬满口答应,看似平时这种惩罚很常见。
“行云流水,水到了,不知道渠成没成,花姬,今晚你侍寝吧,来,到我身边来。”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夹着男女的调笑不断。我将被蒙住头,盛夏的夜晚,棉被里的我出了好多汗,但我宁愿如此也不想听他们的任何声音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晕乎乎地睡去。恍惚间,我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所在,河边,母亲身着白裙在向我招手。我欣喜地跑过去,抱住她的腰,撒娇地将脸埋在母亲的胸口,再也不愿意把头抬起来。
“傻清儿,想我了也不说在梦里回来看看我,就在人世乐不知返了,如果不是我今天给你托梦,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我吧。”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后背,那柔柔的滋味,让我心里一阵舒展。
我闭着眼睛,鼻子里呼吸着母亲身上百花的芬芳,背部感受着母亲的抚摸,就这样傻傻地立着,浑然忘了自己是在梦中。
“清儿啊,慕容公子待你还好吧?”母亲的话让我心里一阵羞涩又一阵甜蜜,知女莫若母啊,母亲远在灵山,可还是能知道女儿的心,能看到女儿所做的一切。
“他待我很好,他的身上都是女儿喜欢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感觉很笼统很奇怪,它能让我忘乎所以为他做事,有他在,别的男子在我的眼里,一点色彩都没有。您说我的想法对不对?”
母亲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清儿与我的感觉如此相同,当初我遇到你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我们爱得很深,为了我,他吃了不少苦。清儿,遇到合适的人,而且这个人还一心待你,就付出真情吧,即使碰得头破血流,将来还有一份回忆在,这就是美好。”
我奇怪母亲忽然提起了父亲,不及多想,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不管我做了什么,母亲始终是懂我的。她就是我最后的避风港湾,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我受了委屈,满身伤痕,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地方可去,还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这就是她给我的最后保障,在她的怀里我的心永远安稳如磐石,永远是她没长大的孩子。
母亲一只手摸着我的玉佩,满眼带着回忆的美好。
“清儿,你的这个玉佩,遇险则绿,会保你平安。这个玉佩不是普通的东西,是天界的神物,此物是你的父亲送我的信物。这个玉佩还可以施以符咒,当初你下凡尘的时候,母亲曾经这样做过,现在它就是一道符,可以保你平安。如果他日,你不得不将这符解下来救人的时候,便可能有两个结局,或者提早成仙,或者永远流落凡尘,受生老病死之苦。我不忍心看你受苦,今日母亲来,把这个后果告诉清儿,希望我的清儿安安稳稳在世间修行,不要让我担忧才好。”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紧紧抱着母亲,不愿意离开她左右。
她抚摸着我的鬓发,道:“你与你的父亲缘分未了,你会与他见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为是他的女儿而骄傲的,他很爱你,一直在留意你,这些我都知道。”
“我的父亲?”我抬起头,直视母亲的眼睛。她的眼里居然蓄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我的胳膊上。我伸手掏出怀中的丝帕为母亲擦去眼泪,她握住我的手,柔和的目光看着我:“你不会怨你的父亲吧?”
我的心乱极了,我还有父亲?从小到大,九百多年的寂寞修行,一直是母亲相伴左右。我曾经向他打听父亲的情况,她每一次都是含混过去,眼含悲戚,我以为父亲早就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还爱着我。
母亲吻了吻我的额头:“清儿,时间到了,母亲该走了,尽情享受人间的快乐吧,也许将来回到灵山,要靠这些记忆充实寂寞的修行,不要让自己后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取下狐符。”
转眼间,眼前迷雾一团,我的手臂搂着虚空,母亲已然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我站在原地大声喊着“母亲,别丢下清儿!”
我却再也听不到母亲的任何声音。
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我有了一个父亲的事实。摸摸胸前的玉佩——不,不应该再叫它玉佩了,它是母亲给我的一道符,一道保我平安、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并掌控着我在人世修行是否圆满的——狐符。
耳中听到打门的声音,很是急促,我心里不愿意离开见到母亲的地方,却又被这声音干扰着,不得不离了那境地,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窗外已经有了些微的亮光,看来天快亮了。门扇被拍得很急,我披衣下地,打开房门,慕容公子正一脸焦急,见我开了门平安无事,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清儿啊,你刚才在说梦话吗?可让我担心死了,以为你房间里进了人了呢。”他嘴角上翘,带着苦笑,用手握着我的手,手心里居然都是汗。
我抱歉地对他笑笑,他带伤睡觉本就睡得不踏实,还让他如此担心我的安全,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看他的脸色不好,真是很担心的样子。我关好了房门,轻手轻脚扶他回房,将他安顿好,挂好帐幔。他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手,叮嘱我:“清儿,如果明晚我们还在这里住,我想跟你换房间。你挨着那位爷,我不放心。”我回握住他的手,心里暖暖的,狠狠点了一点头。
关好公子的房门,我准备回房,却见我门前,立着那位公子,他只穿着白色的中衣,正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向里看。我的眼睛立刻就立了起来,这个家伙,够龌龊的了,深更半夜不睡觉,趴门缝上偷窥,简直不是人。
不想他回身看到我从慕容公子房里出来,居然也是满面怒容,眼睛好像能盯进我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