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考虑喝什么的夏瑶柳雯两个同时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和唐朝瘪瘪嘴说身上带的也是整钞,而甄天王和朱哥竟然也没来得及把钱破开,我们几个叹口气,转身无奈地出了店门,等回到外边的公交车站时我才发现朱玉和甄帅两个还待在店里,过了两分钟,朱玉居然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出来了,只不过甄帅脸色更加铁青地跟在他后边,夏瑶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朱玉连忙问到:
“喂,朱玉,她不是说没钱找零吗?”
不等朱玉回答,甄天王剐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
“这个白痴……一杯拿铁他加了二十包糖!”
我、唐朝还有夏瑶和柳雯听了狂笑不止,纷纷对朱玉表示叹服,朱哥一脸得意地说:
“天底下哪有我朱玉想办办不成的事儿?”
可他喝了一口咖啡之后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最后终于忍不住猛地扑向旁边的行道树,扔掉咖啡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捂住胸口开始干呕,我们五个看着他那模样大概能猜到刚刚的拿铁是怎样人神共愤的味道,而朱玉自作孽不可活的报应却让我们五个足足笑到了公交车来。
上了车之后朱玉一个人跑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不时地往窗外吐口唾沫想要清除嘴里的那种味道,无奈从车窗外吹进的风太大,一个失手哈喇子没飞出去反倒沿着嘴角贴了回来,那个模样简直就像垂涎咧嘴的智障,坐在我身边的夏瑶回头看了看他忍不住噗嗤一声,接着递给我一包纸巾示意给朱玉递过去,我无语地瘪瘪嘴起身来到朱哥身旁的位置上把纸巾递给他说:
“喂,拿去擦擦。”
“我受不了了,以后是不是该积点阴德啊……”
这时公交车上来了几个同样是学生模样的人,他们一边互相打趣差点儿迷路一边挪向后半车厢这边,看样子也是相约去山上看雪的,我正在聆听朱玉业已升华到灵魂高度的忏悔,忽然那群人中的一个男生冲着我喊到:
“张扬!好巧啊!”
我诧异地扭头一看,那个男生竟然是邵辰,于是连忙笑着和他挥手打起招呼来,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夏瑶竟然同样诧异地看着他说:
“邵辰!?”
邵辰这才注意到他旁边靠窗坐着的徐夏瑶,他一边坐到我刚才的位置上一边问到:
“徐夏瑶!?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认识,目瞪口呆地回想半天,上次打群架住院的时候我没在夏瑶面前提起过这档子事儿啊。
这时朱玉和坐在我们前排的甄帅同时把脑袋凑过来问我说:
“平儿……那个男生怎么这么面熟啊?”
“上次酒吧打架的事你们忘了?帮了我们一把的就是他。”
“哦……”
甄帅听了恍然大悟地转回头去,只不过朱玉这个多事精指着前边聊得欢声笑语的夏瑶和邵辰两个悄悄对我说:
“平儿,我觉得现在你更应该考虑一下自己帽子的颜色问题。”
“去你的,胡说什么呢,又不积口德了是不是?”
朱玉赶紧合上嘴扭头看风景去了,可是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到了植物园站下车之后抬头望去满山都开了一层玉花,不远处夏瑶依然在和邵辰不停地交谈着什么,聊了几句她便为难地看向我们几个,接着理了理耳旁的鬓发走过来说:
“不好意思,他叫邵辰,在一中念书,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因为柳雯不知道甄天王和我们在酒吧乱来的事情,所以我们几个心照不宣地只管点点头,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夏瑶凑到我跟前轻声问到:
“张扬,邵辰说他认识你?”
“对啊,我不知道你也和他是熟人。”
“因为。。。。。他以前是陆让的朋友……”
我愣了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这时邵辰也走过来笑着问我们说:
“张扬,你们准备进植物园去看雪吗?”
“嗯,你们呢?”
“我们打算找小路往更高的山顶上去,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徐夏瑶的同班同学。”
邵辰话音一落夏瑶便不好意思地轻声说:
“张扬,自从陆让……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天我可不可以和邵辰还有他的同学……”
我笑着招招手说:
“当然好了,你们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聊吧,没事,待会儿有什么事打电话就行了。”
“那……我们走了。”
三个死党还有柳雯一面看着夏瑶和邵辰他们一起离开,一面开始偷眼上下打量我,朱玉拉了拉我的衣袖问到:
“喂,平儿,你没发烧吧,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把你女朋友拐跑了啊。”
我瘪瘪嘴回到:
“你觉得以邵辰那种肯为素不相识的人打抱不平的个性会做这种事吗?”
朱玉估计觉得我的话一时无法反驳,所以没再找茬,甄天王凑到我身边说:
“平儿,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
我转身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边往植物园大门走一边说:
“邵辰那边有他的同学,不可能硬把人家一伙都拉过来逛植物园吧,夏瑶刚刚已经告诉我了她为什么认识邵辰,难得老朋友见面,也只有夏瑶和他们一起去登山了,你们着个什么急?”
三个死党终于肯放过这个问题,跟在我后边进到了植物园里,可是我此时此刻心里边却很乱,倒不全是因为夏瑶就这么说走就走让我有些不爽,最主要的还是她说的邵辰曾经是陆让好朋友的事,我总觉得有值得深思的地方,关于那个陆让到底是谁,现在就像隔着一层宣纸看太阳,明明有了头绪,可就是抓不住……
忽然一个雪球飞来正正砸在我的肩膀上,我醒过来扭头一开才发现三个死党和柳雯已经打起了雪仗,春天里绿草茵茵的草坪现在铺上了一层不薄不厚的雪,而不远处的朱哥手里一边团着新的雪球一边冲着我说:
“平儿!怎么,刚刚还振振有词说我们瞎担心,现在怎么自己倒心神不宁了!?哈哈哈……”
我扬了扬嘴角没回话,俯身捧起一捧雪团在手里照着朱玉脸上就是一下,疯着疯着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我第一反应以为是夏瑶打来的,欣喜地掏出手机一看,喵了个咪,来电显示竟然是我那万年不见的老爹,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接通电话说:
“喂,老爸。”
“喂,张扬,在干嘛呢。”
“我正和朋友一起在南山上边看雪呢。”
“哦,山上都下雪了?对了,我听你妈妈说你崽子期末考得稀烂是不是?假期里边自己好好用功把欠的账补上来听见没,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望晋老叔他们搬回重庆了?”
望晋老叔就是聆雾聆梦的爸爸,我本来已经屏息凝神做好了迎接老爹发难的准备,谁知道他忽然提到这个,上次小妮子踽踽的背影忽然从我的脑海里边蹦出来撞得我方寸大乱,嘴巴里支支吾吾地回答说:
“哦……哦?”
“后天他家团年饭指名点姓要你也去,到时候我来接你,就这样吧。”
“好的。”
挂了电话我恍惚回忆起聆梦的事来,现在和她见面不知道多尴尬,哎,要是上次的志愿者活动直接拉着她不让去该多好,也不会弄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想起那次志愿者活动,我猛地从地上蹿起来,这个举动把旁边依然玩得不亦乐乎的四个人吓了一跳,可是我根本顾不了跟他们解释,因为我刚刚顺带想起了一个人……终于知道,终于知道之前我想破脑袋也捅不开的那层纸是什么了!
夏瑶,邵辰,秦天,还有那个陆让,我死也不信他和野草家没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我只用去找那个人问清楚就行了。
“喂,张扬?”
我轻声向电话那头的肖遥问到:
“肖遥,我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野草家的事。”
“野草家?怎么了?”
“我记得天哥和你都提起过,野草家的老大哥是叫杜宇没错吧?”
“嗯。”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我听天哥说杜宇老大是养父母养育长大的,你知不知道他被人领养之前的名字?”
“你打听这些干嘛?”
“你先告诉我,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他以前的名字叫陆宇。”
我脑子里边嗡地一声,继续问到:
“肖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陆让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陆让?……徐夏瑶告诉你的?”
“肖遥,你还认识她!?”
电话那边的肖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我说:
“你现在在哪儿?”
“南山上边。”
“这样吧,等你回到沙区就给我电话,之后到三峡广场的露天咖啡厅碰头。”
我放下手机,想起天哥以前说过,那个杜宇老大有一个比他小八岁的亲弟弟,现在看来夏瑶提起过多次的陆让,应该就是他,我来回动了动脖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心那个陆让的事,是因为太过在意夏瑶了吗?说不清楚。
那天的雪景并没有在我的记忆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正如后来听到的一句玩笑话一样,比雪更好玩的是见到雪的南方人,但是新奇一过,眼里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雪,到底只是雪。
下午五点的时候我和甄帅他们说自己有急事要先回主城,因为手机电量已经见底,我把夏瑶的号码给了柳雯,然后又给夏瑶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了,有什么状况就暂时和柳雯他们联系。
冬天下午六点过天就开始暗下来,我七点半到三峡广场时夜晚已经彻底来临,因为在地铁上提前给肖遥打过电话,远远看见他已经坐在了露天咖啡厅里。
“你打听陆让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徐夏瑶?”
我刚落座肖遥就劈头盖脸地问了我一句,意料之中,他小爷向来不是会客套的人,我看着他说:
“小爷,你怎么认识徐夏瑶和陆让?”
“小爷?”
我拿起端上来的饮料喝了一口解释说:
“哦,既然朗哥外号叫三爷,那我这么叫你方便些。”
肖遥笑了笑,看着桌上的花边跟我讲起以前的事来:
“我从CD转来重庆之后结识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就是陆让,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样的朋友也说不定,估计你也知道,徐夏瑶因为家庭的缘故也是在高中开始时转来的沙区,在我认识陆让不久之后他们就成了男女朋友,就在去年,高一下的期末考试之前,陆让的先天性心脏病发作……”
“陆让,是不是你说的杜宇老大的亲弟弟?”
肖遥没立马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忽然他问到:
“张扬,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秦天,三爷,怡姐你都见过了,唯独杜宇老大没有露过面。”
我猛地点点头,老实说这件事我一直很奇怪,但跟我毫不相关的事情深究起来似乎没礼貌,所以从没有问过他们。
肖遥抄起双手说:
“其实,我从前年夏天来重庆至到现在也没见过他本人,而且我们估计今后也见不到他了。”
“杜老大他也……!?”
“那倒不是。”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肖遥,不知道他前后矛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忽然心里一惊盯着他问到:
“你是说……监狱?”
肖遥微微点了点头说:
“我也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他具体挪用了多少公款,一审就判的是无期……那么厉害的第一个人,面对钱的时候还是太急了啊……”
“无期徒刑!?……三爷和天哥他们就没想想办法吗!?”
肖遥看了我一眼冷冷地回到:
“那么大的案子,找关系得找到天上去,杜老大出事的时候他自己的那些官场里边的挚友都躲瘟神去了,找得了谁?至于这边,三爷就不说了,因为工作的缘故本身就和白道上的人不怎么打交道,就算是能委托的也帮不到金融那一块去,倒是秦天,一个医生却到处混得左右逢源。”
“这不就对了!?”
“不过他认识的那些人分量不够,同样帮不上忙……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你奇怪什么?”
“杜老大挪用了那多的钱,结果听说最后也没查出来去向,如果有人帮他藏的话,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
这种问题想也不用想,但是这种答案我说不出口,肖遥又笑了笑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想得和你一样,但是告诉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来查过秦天和三爷他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三爷和怡姐从来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没人来查最容易想到的他们几个?呵呵,你说秦天混出来的人脉不是用来帮他撇清和杜老大的关系,那还会是干什么去了?”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肖遥,一来是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厌恶秦天,二来,我认定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根本不像是同龄人。
“肖遥。”
“嗯?”
“你说你是为了念高中才来的重庆?”
“对啊。”
我直勾勾地盯着肖遥问到
“为什么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口音改得就像是本地人?”
“因为我就是重庆人,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才和父亲一起去了CD,去江边散散步怎么样?”
肖遥站起身来结了账,我和他一起沿着沙北街往磁器口的方向踱去,走了一会儿肖遥忽然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在我八岁那年,我妈撇下我爸和我跟她部门的领导好上了,直到现在,每次梦见小时候几乎都是周围的小孩儿在指着我说他的妈妈跟人跑了之类的话。”
走在旁边的肖遥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别人的往事,我没想到他会愿意告诉我这些,尽管无法体会肖遥的遭遇,但是我能想象那种不应该在年幼时便去承受的痛苦,厄运,果真是比激素更厉害的催熟剂,仔细想想,他那种超乎常人,甚至是超乎成人的洞察力或许正得益于此吧。
“你回重庆……是为了找你的妈妈?”
“……”
小爷愣了愣,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寒冬腊月,凌冽的气温把大多数人逼在了家里,经过七中校门之后的路上很少再看到行人,只剩下往路边行道树上牵彩灯以及挂灯笼的工人还在顶风苦干,我这才回悟过来,不知不觉间,春节到了。
“小爷,你认识邵辰吧?在野草家帮忙做志愿者的那个大帅哥。”
到了江边我看着江水向肖遥问到,他靠到标示水位的石墩上回答说:
“当然,可我和他没多少往来,不过以前陆让和徐夏瑶倒是和他关系不错,听说你上次在酒吧打架好像就是他帮忙解的围?”
“嗯,今天我们去南山的路上遇到他了,我还奇怪夏瑶怎么和他认识来着,哈哈。”
肖遥也笑起来,问我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把在车上偶遇到邵辰,下车之后夏瑶和他叙旧跟那群人走了的经过全都讲了出来,肖遥听了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到:
“张扬,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