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外的树丛上,已经积了好些露珠,一轮弯月早就行过中天,向东沉去,看起来再过不久,天色就要亮起来了。
多金抬起头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这里是沐然院子里的凉亭!我说怎么会那么眼熟。”
“现在才认出来?”怀曦拉着她往凉亭走,“天要慢慢亮起来了,先进房间吧。”
多金顺从的任怀曦拉着走,却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小跑几步跳到了怀曦的身畔,“反正都是要来沈府,为什么不让冬至直接送我来这里呢?冬至能从我房间到宫里,你的院子和地牢外之间的距离应该也在这范围内呀。”
这样做的话,还可以免去她在那奇怪的寝殿里闯的那一遭,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有些后怕,“在那个地方……万一我不知道白露,万一我不通水性,那我还是死定了。”
“多金,”怀曦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她,“你忘记在北湖和你师父一起除掉那只猫妖的事情了吗?我了解你通水性,到过你的书房,看见过你有法术密阵的书,也知道你会想到白露。”
是、是这样啊,多金愣愣的点头,“好厉害……”
怀曦捏了下她的鼻尖,不自禁透露出的亲昵让多金瞬间羞红了脸,“不是我厉害,这都是你的能力,多金,你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三流除妖师,你在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变厉害,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强大。”
他的话并非慷慨激昂,相反的温柔得很,多金却觉得自己心跳变得飞快,抢先蹦蹦跳跳的跑上前推开房间门,仿若无事的岔开了话题,“你……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让冬至直接送我来这儿呢,不管怎么说到那寝宫里都是大费周章呀。”
点上了房间里的一盏烛火,多金坐在凳子上拘谨的看着怀曦,却发现怀曦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又像是在遮掩什么,“怀曦?”
怀曦看着她,语气略带些歉意,“多金,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处境?多金点点头,“我得一直藏着,不能让宫里的官兵看见。”
“不止,你……不能被所有人看见,再过两天你就会被斩首,不过代替你的夏至是仙童,不会出事,但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你的模样,以及你已死去的消息。”怀曦走到多金面前,微皱着眉,多金这一次似乎能够猜得出他皱眉的意义,像是在心疼着什么。
“多金,沈府也是一样,一旦你一个人先到了这里,我怕你会惊动了沈府的人。”怀曦抱住她,闭上眼睛,“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有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多金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推开他,“那……我藏在这房间里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她语气怯生生的,怀曦突然觉得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伤害她,却依旧不得不说出口,“藏在之前你挖出来的密室里。”怀曦走到书架前,轻轻拨动了其中一本书,贴着床的那堵墙立刻自己打开,空出了一条通道,“我觉得这密室总有要用到的时候,之前抽时间重新调整了机关。”
这样一来,的确是比多金之前推得辛辛苦苦要轻松得多,多金点点头,踩上床,走进了通道里,她花了好长时间来打扫这间密室,早就没有了老鼠的味道,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阵微弱的花香?
沿途的墙壁都有法术做的灯火,怀曦护着她一起进了密室,这间小密室里,居然放上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束花,看起来都十分朴素,却很干净。
多金坐到床铺上摸索了一下,床铺十分柔软,她心里却并不踏实,“我要在这个地方躲多久呢……”
怀曦没有说话,他实在无法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其实不用这样,我可以离开京城,至少——”
“不可能。”多金话说到一半,立刻被怀曦打断,“那种事情别想了,你必须留在这里。”
多金满脸的不解,“可是我现在这样,再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陈,多,金!”怀曦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并不需要你的帮忙,给我安生待在这里,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恢复自由的,知道吗!”
她点点头,看起来却依旧不能理解他。
何止陈多金,怀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多金说得没错,他可以帮她离开京城,只要离开了京城,她可以再隐姓埋名,云游四海,无所顾忌,更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不需要自己藏着掖着。
可就算这样有一百个好处,他不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人陪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让她离开,就算自己给她带来的从来都是坏事,是厄运,是灾难,也绝对不允许她离开。
这是怎样的感情,他选择性的忽略,一点也不肯深究。
怀曦缓和了语气,“总之先好好待在这里,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了这些,他似乎是要走,却又被多金叫住,“怀曦!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甩开夜行的呢?”
她相信夜行的出现绝不是偶然,一定是早就料到怀曦会来劫狱,所以在那里埋伏好,但既然是这样,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或怀曦走?
怀曦看起来并不是太想回答,“以后你就知道了,别想太多。”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的事情呢。”多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难过的神色,“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就算你不需要,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是一个谜,我永远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永远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每一次我问起来,你总会说,说之后我就会知道了,但是答案来的时候我总是措手不及……”
多金抬起头看着怀曦,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不让我走,也说过我开始变得强大,这样的陈多金一定是被你需要的,对不对?”
怀曦怔了片刻,一边摇头一边笑,“多金,我不知道你脑子里会装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不知道他的话是褒义还是贬义,多金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