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跟着上官如燕的队伍出发了。所有的东西都用大箱子装好,看不出来她运的是什么。一共有三辆马车拉货,还有三个人骑马跟随。两个穿着一样的男子,一个穿淡绿色衣裙的姑娘,加上上官如燕,一共有四人骑马。
在车队的最后有辆马车,坐着一个打扮寻常的小厮模样的人,负责驾车。我看着那马车,对上官如燕笑着道:“上官姐姐,我和师父可以也随你们骑马,不必专门备马车的。”
上官如燕一身干脆的骑马装束,腰带束紧,还是昨天见到的那利落的马尾,在马背上昂首挺胸。英气十足的一张脸微微朝我这里转了一转,并没有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她略带冷淡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丝寒意,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冷了下来。她并没有打算理会我,不过这种尴尬很快就被人打破了,变成了更大的尴尬。
那个绿裙子的姑娘也在马背上,用略带傲慢地语气对我道:“越姑娘,那可不是专程为你准备的。此去南疆路途遥远,我们护送货物只能骑马,但是也需要轮换。马车是作换下来的人休息用的。”
“绿萝。”上官如燕不带感情的声音在马背上响了起来,“多嘴。”
“小姐……”绿萝委屈地看了一眼上官如燕,然后偷偷瞪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留我站在路边,疑惑地想着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她。我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绿萝才是。
我和司徒独醒毕竟还是客人,所以马车我们可以先坐。马车里面的空间有限,等到换了人下来坐进之后,我和司徒独醒须得去接替着骑马一段时间。司徒独醒一坐上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没有和我说话。
我记得他昨天应该是睡得很好才是。昨晚在客栈的时候,打地铺的明明是我。
马车大约行了两个小时,突然停了下来,随后车帘就被撩开了。上官如燕冷艳的面容出现在我的眼前。
马车里光线有些昏暗,她这么蓦然打开车帘,光线透了进来,让我下意识地挡了挡。一看到是她,我礼貌地对她微笑:“上官姐姐下马来休息么?”
她轻微地“恩”了一身,并没有上马车,就这样掀着帘子,恐怕是等着我们其中一人下去接替。
我转头看了一眼还是闭着眼睛的司徒独醒,对等着的上官如燕道:“师父累了,还是我先去骑一会儿吧。”
我下了马车之后,上官如燕紧接着就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车内,帘子重新被放下,遮盖住了马车里面的模样。
我走到了车队的前面找到上官如燕的马跨了上去,绿萝不友好的声音立马在我耳边响起:“越姑娘可是让人久等。”
“我不认得路,还是绿萝姑娘骑在前头的好。”说着我拽着缰绳,让马往后退了几步,示意她上前。
她诧异地望着我,我照旧是低眉顺眼,面无表情。我只是不想跟这浑身是刺的姑娘多理论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想了好久,把自己脸上的不悦压了一点下去,问我。
我歪头:“姑娘问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瞪了我一样。不得不说比起她家小姐那张冷冷的脸,这姑娘看上去生动活泼多了。大大的杏眼这么一瞪,若是少几分傲慢和敌意,还是挺俏皮可爱的。
她对我说:“就是,那马。”
我恍然大悟:“哦。”
“你哦什么?我是问你怎么让马退后的。”她终于不耐烦了,也不和我打哑谜,略带点咆哮道。
我慢悠悠地摸了摸马的脖子:“这是上官小姐的马,所以我也不知道。”
绿萝还想说什么,看着我不紧不慢的样子更加的生气:“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姐的马从来不让人碰就算了,你居然还……”
居然还让它做到乖乖倒退,这种看起来比较高难度的动作?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明知道上官如燕的马脾气倔强,还故意让我来骑。
真是太友好了。
“绿萝姑娘,我们可以走了。”我提醒着她,“时间耽误了不少,怕是上官小姐要生气。”
绿萝不情愿地最后看了我一眼,掉头专心骑马去了。我在后面跟着她,控制着马的速度。上官如燕的马确实不太听话,非得让我用某些特殊的手段才能安静下来。
比如它总是企图要停下来,马头也老是往一边偏,像是要甩掉我的控制。于是我的手轻轻地摸到了它的马尾,微微攥紧。
我能感觉到它浑身一颤,在我还没有准备拽的时候,它突然就听话了。
我满意地看着它,松开了自己的手,对它轻声道:“乖。”
直到整个车队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下马,眼神温柔地看了一眼那马,它的十分畏惧地往旁边动了动。
上官如燕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马边,跟着一起出现的还有司徒独醒。
“师父。”我叫了他一声。
司徒独醒估摸着是睡饱了,笑的很灿烂:“徒儿,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我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司徒独醒看看我,又看看躲在一旁的马:“追风很怕你?”
“追风很听话,它为什么要怕我。”
原来这小样儿还有个这么拉风的名字,我望了一眼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追风。它也对上了我的眼神,求助一般地往上官如燕那里挪动着马蹄子。
司徒独醒不再多说,用一贯温柔的调子道:“你回马车去休息。绿萝,你也是。”
绿萝在马背上顿了顿,显然是没有料到司徒独醒来替换的是她。她往上官如燕那里看了看,如燕小姐干脆的点点头:“去就是了。”
“是。”绿萝乖乖地下了马。
我重新坐到了马车里,端端正正地坐好,看着正在揉自己腿的绿萝,道了一句:“绿萝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绿萝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打理我,继续捶腿。我则继续正襟危坐。
“喂,你腿不酸么?”过了好半天,估计是我一直木头人的状态她看着也烦,这才开了个口。
我摇头回答:“不酸。”
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没趣,问你什么说什么,语气也平平淡淡的。”
我不说话。
她想了想,还是找了个话题努力让我开口,虽然模样还是不怎么友善:“马上就要到东南飞了。若是你这种闷葫芦一个人上路,恐怕会死在那里都没有知道。”
我自动无视她类似诅咒一样的语句:“东南飞?”
“快要入南疆的时候有一大片树林,里面有很浓的瘴气。那瘴气有毒,不过好在每年就只有一个月雾气特别浓烈,毒性也特别大,其余时候注意一些不会有什么问题。”她的下巴抬了抬,头往车厢的角落里偏了一下,“喏,那个就是用来驱逐瘴气的香炉。马上也都栓了这样的香囊。”
“唔……为什么叫东南飞?”我还是对地名比较好奇。
“真笨。”她瞟了我一眼,“这树林的出口在东南,而雾气大的时候,任何人都出不去,只有一群人除外。他们是一群匪盗,在这树林里神出鬼没,号称就算是雾大,他们也能在这树林里来去自如,出入自由,名为‘东南飞’。”
“多谢绿萝姑娘解释,我懂了。”我点点头。
“你和你师父去南疆做什么?”她问我。
“去找人。”
去找人解毒,所以我也没有说错。
绿萝想了想:“南疆那里的江湖中人都奇奇怪怪,我们都不跟他们打交道。寻常去南疆,都是把东西运给货商。若不是有人托了我们运这批箱子到星水十六洞……”
绿萝姑娘虽然浑身是刺,但是好像还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大嘴巴姑娘。我诧异道:“是押镖么?”
她点点头:“算是吧。反正是老爷交代下来的,钱我们也照收,没什么不同。”
“也对。”我赞同。
“十四夜行的东西,出了重金保镖。”绿萝姑娘说道这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这样呆头呆脑的模样也能当上任意门大徒弟的徒儿,真让人费解。”
“师父是好人。”所以他眼光当然不会差。
绿萝姑娘道:“司徒公子自然是好人,要不然我们家小姐也不会……”
她说道这里,看了看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依旧是眉眼淡淡地样子。
绿萝虽然大嘴巴,但是好在及时刹住了车,这可苦了我。话说一半,是很不厚道的事情。
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撩开马车的帘子和外面的车夫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我问。
她语气僵硬,很不满的样子:“今晚我们要在树林里歇息。一定是你方才慢了动作,按照我们一贯的速度,都是出了树林找客栈投宿的。”
绿萝姑娘说着,用一双好看的杏眼又剜了我一眼。
我决定提醒一下她:“绿萝姑娘,是你带的路,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若是我带路,恐怕这一队的人都要跑地吐血。
她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一个人靠着马车,不搭理我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果然停了下来。我下了马车,看着笼罩在淡淡雾气里的树林,高大的树木笔直地矗立在夜色之中,静默不语。就像一个个沉默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队人的影子。
我在心中叹气。在这样的林子里住一晚,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