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一哆嗦,引来了司徒独醒和韩陆修的目光。我把碗放在桌子上,对韩陆修道:“韩师叔,我见过夏秀姑娘。”
还差点跟她“春宵一刻”。
司徒独醒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带点笑意地看着我。我埋头继续默默喝我的豆浆,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司徒独醒看了我一会儿,重新面向韩陆修:“师弟,我们随你一起去。”
韩陆修想了想,点点头:“也好。既然师侄在不久前见过那夏秀,去一趟说不定还能提供什么线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起身跟他们一起去冠华居。
白天的花街并不热闹,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几乎所有的楼,门都紧紧地关着,没有一点声音。偶尔能见到三两个男人从里面出来,面容困倦,兴许是连夜寻欢的后果。
韩陆修径直走到了冠华居紧闭的大门前,叩响了房门。门很快就开了,正是我那天看到的,笑的十分灿烂的鸨母。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了那天的巧笑嫣然,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不知道是不是楼里死了个姑娘的缘故。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陆修,然后没精打采地一边作势要关门一边说:“晚上再来吧。我们白天不开门。”
韩陆修在门快要阖上的时候一把把门撑住,然后亮出了自己捕头的牌子:“我是县令大人派来的捕头,调查夏秀死亡一事。”
鸨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一阵子韩陆修手里的牌子。她这样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把目光投向韩陆修的脸:“原来是金刀神捕大人……”
我一怔,没想到她是这个回答。
韩陆修也是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如常:“劳烦让我们进去。”
“哦,那是自然。”鸨母急忙点头,把门打开,“进来吧。姑娘们都在睡觉。大人若是要找谁,我去叫她们就是了。”
“嗯。”韩陆修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回答了鸨母这么一个字。
这里我才来过没有多久,所以还算是比较熟悉。这里的一楼是整整一层楼的大厅,摆放了很多桌子,现在全都擦地很干净。二楼则是一个环形的走廊,每一排都是房间,房门紧闭,姑娘们就在里面休息。
我的目光准确地扫到了二楼的那件包房,就是那天我和成袖所在的房间。
那晚我并没有注意,那间屋子的门比别的房间稍微大一些,仔细看了一看,房门上还挂着一根红绳子。
“师侄,你那天是在哪里看见的夏秀?”韩陆修问我。
我正要回答,鸨母却接了话回答:“夏秀姑娘最近都没有出门,我们楼里也不让女人进来。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种地方,经常会有在家守空房的妻子找上门来,吵吵闹闹或是大打出手的,也太不好看了些。”
“我知道。”韩陆修还是看着我,等我说话。
司徒独醒替我道:“她就是在这里见的夏秀姑娘,和金蚕教的成袖护法一起。”
韩陆修微微一愣,随后皱起了眉头:“师侄,你怎么会和成袖在一起?”
我有点头疼。司徒独醒这越解释越乱。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就说来话长了。其实说起来,是成护法救了我。原本想在空谷寺等着师父来找我,谁知道空谷寺不留女人,我无处可去,这才跟了成护法。那晚我扮作男人,跟他一起进来的。”
鸨母在一旁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张大了嘴巴:“我想起来了!那晚门外有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下来两个俊俏公子,其中有一个比较矮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无形地打击了一下,但是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韩陆修问了我那天在哪间屋子,我指了指那个很好认的包间。
韩陆修抬头看了下,问鸨母道:“现在那房间里有人么?”
“有的。春芳在里面睡觉呢。我去叫她起来,大人稍等。”鸨母说完,提着裙子就跑到二楼去了。
“春芳和夏秀姑娘,可是长得很美?”司徒独醒扫了一眼鸨母,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那天喝的迷迷糊糊,只记得她们身上很香。而且这两个人因为职业需要,脸上的妆都浓厚的紧,看不真切。
我思考了一阵子:“应该是很美吧。”
“你怎么知道?”司徒独醒笑,像是在笑我胡乱猜想。
我抿了抿嘴:“能让县令大人下令来查,还这么大费周章地请来了师叔,想必春芳夏秀不是楼里寻常的姑娘。”
我不知道冠华居有没有花魁之说,但是想来夏秀的地位应当不会比花魁差到哪里去。
“不错,咸城县令赎了夏秀,再过一个月就打算接进府做小妾。如今人还没有过门,闹成这个样子,定然是要大费周章。”韩陆修向我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恐怕那县令不是因为疼惜美人,而是他不甘心而已。美人还没有到手就香消玉殒不说,他还怎么都找不到凶手,面子丢大了。
红颜命薄多悲剧。我看着二楼那紧闭的房门,兀自想着。
门上标志性的红绳子动了动,鸨母领着一个桃红色衣服的姑娘下了楼来。那姑娘像是没有睡醒的模样,我依稀记得,好像是那天的春芳。
被司徒独醒这么一提醒,我开始仔细打量起春芳的模样来。她长得确实很美,一种像是从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只是脸上还是涂着厚厚的脂粉,想来卸了妆的样子要更加好看一些。
春芳也是刚睡醒,她已经努力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在看到我的时候目光一扫,没有多做停留。
“大人,这就是春芳姑娘了。是她发现夏秀死在房里的。”鸨母领着春芳,往韩陆修面前送了送。
“夏秀是怎么死的?”韩陆修问。
春芳听到这个问题,身子不自主地一抖,这才回答:“夏秀她……她是被烧死的。”
“烧死的?怎么可能……”我在一旁小声嘀咕。
整个冠华居都是木制结构,还装饰着这许多的帘子,都是易燃物品。若是要烧死一个人,必定要连累冠华居的屋子,且烧毁面积还不会小。
可是这里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韩陆修也是皱眉,显然听到我说的那句话,微微低头。
春芳看了我一样,急忙补充说:“不是的,夏秀她只是脸被烧地血肉模糊了。她手里还握了一根簪子。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春芳说着,声音都在发抖,看起来夏秀的死状着实是把她吓得不轻。她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小声的咕哝,恐惧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她身上可有伤口?”司徒独醒问。
春芳蹙眉,好看的弯眉纠结在了一起,苦苦地思索。片刻之后她摇了摇头:“我没有看清。”
“那天春芳看到夏秀的死状之后,就叫了起来,然后就跑出来了。我想她应该是没有看清楚。大人若真是想查验尸体,可以去问仵作。”鸨母拉了拉春芳,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韩陆修看了春芳一眼。春芳此刻低眉顺眼,看着自己的脚。我这个角度不是很看得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她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送春芳姑娘回去休息吧。”司徒独醒道。
“好。”鸨母扶过春芳,把她带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我看着春芳婀娜的背影,歪了歪脖子。
“你在想什么?”司徒独醒问我。
“我在想春芳长得真好看。”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韩陆修在一旁看着我们两个一问一答,显然是觉得我们这种无意义地对话没什么营养。他对我们道:“师兄,师侄,我需要去问一问仵作。你们先去客栈看看,有没有空余的房间,住过今晚再走。”
“好。”司徒独醒笑着点头。
我随司徒独醒走出冠华居,门立刻在我们身后关上了。我想起方才鸨母看到韩陆修,那愣了半天的样子,殷勤地给他开门,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沾了师叔的光。”
可以想象,若不是因为韩陆修金刀神捕的面子,鸨母恐怕懒得搭理我们。
“徒儿,你方才盯着春芳姑娘,真是因为她好看么?”司徒独醒笑意盈盈。
我太熟悉这种目光了。若是我不乖乖说实话,我今晚想必会睡得很有滋味。
我看了看冠华居紧闭的大门道:“我在想,春芳和夏秀姑娘都很漂亮,为什么县令大人只看上了夏秀呢?”
司徒独醒若有所思:“好问题。”
他这一句评价结束,也没有再针对这个问题多问我什么。我们稍加打听就找到这城里唯一的客栈。我在门口往里探头一看,里面只有掌柜的在柜台后拨弄这算盘,店小二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不大的大厅里摆着三张桌子,一个人都没有。
“掌柜的,一间房。”司徒独醒径直走到柜台前。
“韩师叔呢?”我下意识地问。
难不成也跟我们挤一起?再说韩陆修看到我们两个住在一个屋子里,真的不会觉得惊世骇俗么?
虽然我好像已经习惯了。
“他自然是有地方住。朝廷捕头,县令自会收留,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司徒独醒好脾气地跟我解释。
掌柜的抬头看我们一眼,继续低头算账,像是很忙的样子,草草说道:“客房都有人了,客官去别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