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一代的爱恨情仇,杰森从鹰王杰克那里得到了答案。母亲的黯然离去,父亲的冷漠严苛,以及他支离破碎的童年,都是源于一段痴缠不休的婚外恋。
“你的父亲把名声和荣誉看得高过生命,所以从未打算结束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也从未考虑过迎娶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个骄傲清高的女人,她厌恶这段不能见光的恋情,你以私生子的身份出世,更加深了她对你父亲的憎恨,她一度怀疑他对她的爱,惶惶不可终日,后来多年的郁结转化成刻骨的仇恨,她最终选择席卷你父亲的全部家当投奔卡尔上校。”鹰王杰克提及当年往事,不免长吁短叹。
杰森望向窗外苍茫的云海,忆起他孤单的童年,父母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不过是模糊的影像。他讨厌圣诞节,邻居其乐融融、合家欢乐的庆祝场面,向来与他无关。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家家户户都在用彩灯装饰圣诞树,每个小孩子都会因为礼物而兴奋得难以入眠。他呢,他只有钢琴作伴,于是他弹了一整夜,手指都僵硬了,依然没有接到父亲的电话,甚至没有等来一条短信,他需要的不过是句“圣诞快乐”,哪怕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也不介意,可是他什么也等不到。
“也许他们本不该结合,你的母亲是多情而炽热的火焰,你的父亲是块倔强坚硬的石头,他们对彼此的折磨胜过给予对方的甜蜜。”鹰王杰克总结道。
“或许你说得对。”杰森颇为赞同这一点,良久他又问,“是我父亲让你来帮助我的吗?”
“是的。”鹰王杰克说,“我和你父亲是亲如手足的莫逆之交,我们彼此敬重,曾经无所不谈,后来我加入了黑鹰集团,在战场上被俘,你父亲为了营救我做了很多努力。”
“是卡尔上校用粉红色钻石贿赂他,他才放了你的。”杰森客观地说。
“孩子,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你的父亲经过多方努力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让我出狱,他是为了不让卡尔上校起疑心,才要求索要粉红色钻石,当然那颗钻石对他也有一定意义。”鹰王杰克不想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误会。
“这么说你是——”杰森明白了。
“我是你父亲的人,我有进化人的血统,为了打进凡人统治区内部我改造了自己的基因,变成了凡人,又加入了黑鹰集团。”鹰王杰克朝杰森颔首微笑,“现在卡尔上校失去了制造自然灾害的本领,地狱之岛也变成了寻常海岛,可是你仍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外界援军随时都可能奉命剿灭你们。”
“无论如何,你都帮了我大忙。”杰森感激地说。
“杰森,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回到你父亲身边,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鹰王杰克意味深长地说。
杰森并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他不想追问下去:“我想我该下山了。”
“闭上眼睛,把这座山当成天然的滑梯。”鹰王杰克送他到门外。
把这座山当成滑梯。杰森默念着鹰王杰克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锋利的岩石在冰雪的包裹下变得光滑无比,他可以毫无阻碍地一滑到底。小时候他从未玩过滑梯,但是当他以超越任何一种交通工具的速度从山顶疾驰而下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小孩子迷恋滑梯的理由。刺激、放飞心情、随心所欲,那是童年的馈赠。无怪乎长大的人都羡慕彼得潘。
杰森滑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了他极其不愿看到的一幕——卡尔上校和玛格丽特用枪控制住了雨熙、大卫和吉米,凯文可能已经跑掉了,隐形人想脱身是很容易的。他知道当初与卡尔上校结成暂时同盟有多么冒险,可是比起让所用人送命,冒险是他唯一的选择。
卡尔上校缓缓把枪放下,对杰森说:“我不过是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刚才我完全有机会送他们进极乐世界。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不再是你的俘虏,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各奔东西。”
“很好,我们各走各路。”杰森说。
大卫望着远去的玛格丽特,真不敢相信她会跟自己拔枪相向,方才还在为他吃醋,怎么那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世界,她永远是那么让人难以捉摸,像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或许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他迷恋的不正是她的冷艳和神秘吗?她连哥哥都不在乎,对于他这个相识不久的新婚丈夫她当然更加不屑一顾。需要血的时候,她会回来的。她喜欢他的血,虽然更喜欢的是杰森的,但他依然是她难以割舍的供体。
雨熙见到杰森喜出望外,他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全部愈合了,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清风吹乱了他久未修剪的头发,他依然英气逼人,只是多了几分落拓和随性。她想起那个丝毫没有什么特点的午后,她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他。他外表整洁、气质儒雅,像风一样清爽,尤其是那双像大海一样深邃和湛蓝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故事。她与他素未谋面,但她感到他们似乎已经认识了整整一个世纪,就是这种感觉让她放弃了原本安逸的生活,选择了地狱之岛。
杰森对雨熙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他忆起了跟爱妻共度的甜蜜时光,忆起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对妻子的爱在她香消玉殒之后丝毫没有减少,可是伊人已逝,她的生命在雨熙的躯体里复活了。他克制不了对雨熙的感觉,尽管他知道对她不公平,她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眼神,甚至她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制造妻子复活的错觉,他对此感到痛苦,但他没有勇气向她袒露心扉,他怕失去她,就像当年怕失去爱妻一样。
“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吉米拉着大卫到别处散步,他在刻意为杰森和雨熙提供私人空间。没有爱丽丝的日子里,他在逐渐习惯独处,但是作为杰森的朋友,他由衷地希望杰森和雨熙有情人终成眷属。
杰森和雨熙独处之后莫名感到尴尬,他们几次想开口都被对方打断。
“你先说吧。”雨熙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女士优先。”杰森绅士地说。
“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想的都是她?”雨熙纠结已久,不想再掩饰下去了。
“不是每次。我失忆的时候看到的是你,恢复记忆后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现在我把你们混淆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分辨能力。”杰森诚实地说。
“简直是一团糟是不是?”雨熙皱眉道,“你有没想过我被选为你的保护者并非偶然,而是黑鹰集团的刻意安排?”
“或许吧。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我还是要感谢他们把你带到了我身边。”杰森动情地说。
“你的理智哪去了?他们找到了你的软肋,就会轻而易举地把你击垮。在前两期节目你成功挽救了数千人,凭借的是你的理智和决断。可是现在呢,你有了太多的牵绊,经常沦为卡尔上校的阶下囚。”雨熙强忍着眼泪,“我们分道扬镳吧,做回你自己,只有这样你才更安全,你的朋友也会因此得到庇佑。”
“你独身一人在地狱之岛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离开。”杰森坚决反对雨熙离去。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雨熙倔强地说。
“我会跟着你,一路保护你。”杰森回答道。
雨熙知道自己是无法摆脱掉杰森的,只好退一步说:“那么我们做朋友吧。”
杰森默然不语。
“普通朋友。”雨熙进一步强调道。
“地狱之岛的程序关闭了,卡尔上校失势了,你还在怕什么?”杰森问。
“黑鹰集团的主要势力在凡人统治区而不在地狱之岛,他们随时可以登录小岛打击我们,我们的生活注定永无宁日。”雨熙悲观地说。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们至少还可以享受今天,只要我们对得起活在世上的分分秒秒,也就足够了。我们不能为了明天的凶险而放弃了当下的生活。”杰森希望一切顺其自然。
“对不起杰森,我做不到。即便没有任何危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下去,我嫉妒你的亡妻,因为她偷走了你的心,而我不愿做她的影子。”雨熙深深地低下了头,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好吧。很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多苦恼。”杰森长长地叹了口气。
吉米和大卫无心散步,他们随便找了一个僻静处歇脚。他们心里想的都是玛格丽特。吉米一直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而自责,大卫则为自己没能以男人的魅力征服玛格丽特而自卑,他从来没被女孩子喜欢过,高挑的或娇小的,美的或丑的,都对他冷眼相看,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