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赦免名额的大卫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他不想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让别人记恨,他想和吉米和解。一向口无遮拦、率性随意的他几次想道歉都无法开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会那么难以启齿。
“吉米,我想说对于爱丽丝,我……”他不敢看吉米的眼睛。
吉米凑近大卫的耳朵,小声说:“算了,爱丽丝可以平安离岛。”他不再憎恨大卫了。
大卫不明白,吉米对他耳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
大卫点点头:“你可以信赖我,我至死不会泄密。”
“我跟他们签订了契约,他们可以放过爱丽丝。”吉米继续耳语道。
“是什么样的契约?”大卫低声问。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没有出卖任何人,只是答应了他们一些条件换取爱丽丝的自由。”吉米答道。
大卫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知道吉米能告诉他的已经够多了,只是他不明白吉米为什么要把这么重大的秘密透露给自己,他在大家眼中的形象早已不堪,吉米为什么还愿意信任他呢。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爱丽丝身边,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顾她。”吉米脸色凝重地看着大卫,“答应我,你们离开地狱之岛后,你要保护她爱护她。”
“我一定会照顾好爱丽丝,我保证。”大卫望着海边的爱丽丝,心潮起伏。“我会像爱护亲妹妹一样爱护她。”他心里默默地说。
爱丽丝还在为吉米跟自己发脾气而生气,一直跟雨熙说笑,对吉米不理不睬。
“傻姑娘,你怎么还不明白吉米的一片苦心呢?”大卫喃喃自语,心里有些酸楚。
大卫和吉米看到杰森一个人在烈日下暴晒,目光忧郁迷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直以来杰森是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是坚强和理智的化身,他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击碎了他无坚不摧的外壳?
“朋友,能跟我们谈谈你的苦恼吗?”大卫真诚地说。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们,现在有什么我们能为你效劳的吗?”吉米恳切地说。
“谢谢你们,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杰森表示自己需要私人空间。
“好吧。需要我们的时候可以随时叫我们。”大卫和吉米只好离去了。
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回过去更紧要更迫切的了。如果一个人脑海里一片空白,总是在为“我是谁?”“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现在都在何方?”等一系列问题烦恼,那么他的人生即便无限精彩,也无法弥补记忆空白造成的缺憾。可是找回了记忆又怎样呢?美好的记忆固然令人愉悦,那么阴霾的记忆呢?他现在知道他的父母彼此憎恨,两个人对他这个儿子都比较淡薄,就算从小锦衣玉食、像王子一样优雅又怎样呢?母亲称自己是女版基督山伯爵,看来她是为了报复父亲才携巨款离家出走的。不,那不是她的家,她不是父亲的妻子而是父亲的情妇。
杰森希望自己能回忆起更多有关妻子、女儿的片段,但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对她们的印象仅限于上次的梦境。如果不是为了获得那颗天价巨钻,卡尔上校从未打算让他恢复哪怕一丁点记忆吧。雨熙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在勾起他对妻子的思念,世间居然存在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这真是一个奇迹。事实上,他对妻子的爱是抽象的,失忆之前,他必定深爱着妻子,如今他怀念的仅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他不知道倘若有一天他们重逢,他该如何面对她。他对女儿的爱是炽热和强烈的,如果上帝肯给他做父亲的机会,他一定会加倍爱她。女儿甜甜的笑容始终像春日的暖阳照射在他的心坎上。
“嘿,思想家,我想你没有忘记与卡尔上校的约定吧,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地狱之岛?”大卫迫不及待地问。
“玛格丽特会带你见卡尔上校的,你一个人去一定要小心。”杰森看了看正午的太阳,觉得玛格丽特过不了多久就会现身了。
果然没过多久,玛格丽特披着一袭红纱、踩着锋利的银色高跟鞋,轻歌曼舞似的出现了。她的歌喉曼妙无比,给人以醉生梦死的错觉。她就像一朵长满毒刺的玫瑰,蛊惑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心,让人即使刺破手指也乐于采摘。大卫完全被她迷住了。他知道她很邪恶,但他喜欢她的邪恶。
“我们走吧。”她用甜腻的嗓音说。
大卫深深地拥抱了一下杰森,说了声保重,就跟着玛格丽特踏上了自由之路。他觉得一条金光大道正向他展开,有他喜欢的美人陪伴在侧,他感到无比荣幸。再见了,地狱之岛。他在心里欢呼道。然而见到卡尔上校之后他却大失所望。卡尔上校给了他一只装满杂物的背包,跟雨熙的背包极其相似,并没有主动提及离岛的事。
“背包里的东西你只可以自己使用,它们可以在危急时刻救你一命。”卡尔上校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个健壮的年轻小伙子。
“你们不是要赦免我吗?”大卫的心顿时冰凉,他千辛万苦争取来的机会竟是一场空。
“有了背包里的东西你就可以成功通过地狱之岛的所有考验,它们可是你平安离岛的通行证。”卡尔上校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岛?”大卫的心情简直是一落千丈。
“总之不是现在。”卡尔上校进一步强调道,“记住,背包里的东西你必须独自享用,否则后果自负。”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恢复了铁血军人的本色。
大卫垂头丧气地背上背包,步履沉重地踏上了归途。
大卫的自由美梦破碎,吉米的心愿得以成全。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拉扯着爱丽丝强迫她登机离岛。倔强的爱丽丝大声呼唤着吉米的名字,以羸弱之躯对抗着大兵的暴力。有时候生离比死别更痛苦。杰森无可奈何地看着一对有情人经历断肠之痛,脑海里忽然闪现两幅相似的画面:一副是一对中年夫妇,一副是母子,都是其中一方获得自由,而另一方泪眼相送。他确信相似的悲剧一定发生过,而他确实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卡尔上校究竟在施展什么诡计?他们经历的磨难还不够多吗?把他们最爱的人夺走是泯灭他们斗志的策略之一吗?
大家目送爱丽丝离去,又重新接纳希望落空的大卫。凯文对大卫的背包感到好奇,大卫慌忙说这个背包跟雨熙的背包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正因为爱丽丝的离去而忧伤的吉米望着天边的云朵说:“但愿她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忘掉地狱之岛的一切,忘记我,开始崭新的生活。”
“吉米,爱丽丝将会被送往凡人统治区,她不会再有性命之忧。”杰森十分确信这一点。
“你怎么这么肯定?”吉米问。
“你们并不是第一批接受考验的进化人,卡尔上校对其他批次的进化人有过相似的做法。”杰森把自己恢复部分记忆的事告诉了大家。
雨熙为杰森感到由衷的高兴,虽然杰森从未提及失忆给他带来的苦恼,但她明白他一直渴望追回自己的记忆。现在他终于有了部分记忆,他不再是一片没有内容的白纸了。他想起自己的妻子了吗?他还爱她吗?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不再占据主要地位,她的心抽痛起来。她不该对他充满幻想,他属于他的家庭,而不是她。
“我想接下来会有一场龙卷风,我们必须尽快躲到地下。”杰森的脑海里冒出一副飓风席卷地狱之岛的恐怖画面。
“森林小屋的地下室可能会帮我们度过难关。”雨熙立刻想起了那个攸关小岛存亡的骷髅罗盘。
“看来我们不得不跟死人挤在一起了。”大卫回忆起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空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飞行器将他们送到了森林小屋,他们刚刚躲进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地下室,龙卷风便开始肆虐全岛,凄厉的风声有如鬼哭狼嚎,飞沙走砾遮天蔽日,树木被连根拔起,无数的断枝飞上了天空,飓风所过之处一派世界末日的景象。
“和龙卷风相比,死尸也变得不可怕了。”吉米看了看那些怪异的尸体,颇有感触。
“杰森,你应该被评选为最佳天气预报员。”大卫调侃道。
巨幅屏幕旁,鹰王杰克不满地对玛格丽特说:“你给他的药量太多了,他记起了太多不该记起的东西。”
“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能成功破解密码,如果给他注射太少,我们便拿不到粉红巨钻,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监狱大门。”玛格丽特毫不示弱地说。
“杰森还处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我们不必过于紧张。”卡尔上校说,“就算他恢复了全部记忆,我们也一样可以掌控他。”卡尔上校信心十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