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甘泉宫偏殿之中,纪云容提着一支狼毫笔,在一卷书简上划了一个圈,又蘸红漆墨使劲打个红叉,代表着这名字不入容嬷嬷法眼,直接被淘汰了。
这是此届秀女的花名册,包括矮桌上堆积的一大堆竹书,都是各地经过初次选拔,剔掉身有疾病、驼背、佝偻病等等不符合规格的秀女,最终制成的名单,足足有一千多名十四至十七岁少女。
被纪云容打叉的,都是名字难已入耳的:“胡莲花……挑战洒家的审美极限么……”纪云容忍不住吐槽后,被另一个名字“邱宝菊”吸引了目光,嘴里的茶水喷出来:“擦!求爆菊?!一个女纸你怎么能如此没节操……”
曹妮玛、岳菁、刘婵……诸如此类的名字目不暇接,都被纪云容邪恶地一笔划定了她们无缘荣华的命运,反正,她是伤不起这些上辈子折翼的天使……
正当纪云容挥毫泼墨不亦乐乎,惠儿轻步走过来。纪云容的身份已然不同,自然也有丫鬟做帮手,惠儿便是王后娘娘怕纪云容太过劳累,赏赐在身边伺候的。她没有拒绝,至于是伺候还是监视,则不得而知了。
知道这一层,纪云容既不和惠儿亲密,也不疏远,照平常主仆一般对待。惠儿有些心思,把握分寸,只尽她的本份,不该说的不多言一句,不应问的从不出口。
“纪姐姐,药熬好了。”
依年龄来看,惠儿比纪云容还大,只不过纪云容可是王后娘娘的亲信,就是三四十岁的太监都会叫声姐姐,丝毫不顾纪云容的恶寒,废话,谁见着满脸坑坑洼洼的老男人齐唰唰地称呼自己“姐姐”都会汗毛倒竖!
“你帮我给子瑕少爷送去吧,记得掺些温水,北宫顺说过,少爷他不能服用太烈的药水,只能慢慢调养。”纪云容吩咐了一句便继续批阅手中的名单。
“嗯。”惠儿乖巧地答允。
那日在御花园中,琛轩陛下及时赶到,才避免了纪云容一顿教训。
卫王令沈世妇禁足,好好反省,不得出临华殿。沈寒绮头脑灵活,立即跪地请罪,说不念及旧情,也看在她为琛轩陛下尽心尽力这么多年的份上,宽恕她一回。
琛轩正在气头上,他早就警告过沈世妇,谁知她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仗势欺人,执意罚沈寒绮。若不是看在她往日有功的份上,指不定要将她送到永巷里去!
沈寒绮吓得脸色青白,双目滚滚落下泪来,又求了许久情,不见效,反而惹得陛下不耐烦,叫太监拉她下去,送回临华殿好生看管。
这件事很快传到梅夫人耳朵里,梅雪烟也接连三日没有来甘泉宫请安,不知她是在鸳鸾殿以沈寒绮为前车之鉴还是幸灾乐祸。没人知道,她和沈世妇预谋在家宴上对付弥子瑕,此刻正庆幸没有下手,不然被卫王追查出来,夫人之位兴许要易主了。
这些都是纪云容后来才知晓的。
双腿尚未痊愈的子瑕,这么一折腾又将旧疾勾了出来,痛得使不上力,还是陛下将他抱回甘泉宫,急急忙忙宣北宫顺。
太监们去太医院,正巧北宫顺不在,卫王传召得急,宁无情顶替他师傅前来诊断,依然是不温不火地交待几句,说大碍是没有,只是病重了几许,不宜再走动了,要想恢复,可能难上几分。
听了宁无情的话,搓着手的琛轩陛下总算坐立能安了,只是内疚并不减少,毕竟,沈世妇是他的嫔妾,说是他管教无方。卫王将药方交给纪云容,命她每日煎药熬汤,她是子瑕带入卫宫的,最为放心。
纪云容合上最后一卷名单,可算完毕了初次的审查。一口饮尽瓷碗里的茶水,纪云容直腿伸懒腰,惠儿捧着一个礼盒呈上来。
“纪姐姐,这是汉江县丞之女薛婉拜上的礼物,说不敢它求,只请纪姐姐不要在初审划掉她名字,他日便定当重谢!”惠儿打开盒子,示意给纪云容,问道,“姐姐是收还是不收?”
不经意地瞟了盒子里的物事一眼,纪云容眼睛都直了,是一支青玉簪子,末梢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如同苍穹和皓月相辉相映,端得珍贵无比!
对于发簪,纪云容毫无抵抗力……
这并不是收到的第一样礼物。通过各重手段,买通宫人送自己礼品的官宦世家,希望自己多多留意他们府上的秀女,近几日,纪云容收到的贿赂不断充实着她私人库房,容嬷嬷睡觉都会喜笑颜开。
对于那些名门望族来说,一个小小的宫女胃口能有多大?花一些钱财以求一个得到圣眷的机会,这笔买卖任谁都算得清账。
纪云容惊讶的是,区区县丞,竟然出手比京城官宦都阔绰,又能打探到自己的喜好,本领不小啊!
私相授受,可不能摆在台面上来,纪云容正气凛然地说道:“大胆!我纪云容可是贪慕钱财之人?!你速速将之放到我的厢房,明儿我要一一还给这些人!不!我要检举!我要告发!这些便是最好的证物!”
惠儿对纪姐姐视钱财为粪土的情操佩服得泪眼朦胧,感动地替纪云容藏好礼盒,不能辜负纪云容严肃的吩咐:“轻点儿!不能碰坏了!不然就没法取证了!”
除了众多的贿礼,纪云容还收到了一封信,让她揣测担忧,这封书信,来自弥太尉。
朝中的老爷们,往往会推荐自己的女儿进宫,如果能封妃册嫔,里应外合之下,官位会坐得更加稳固,运气好还能加官进爵。
弥太尉得知掌管大选的纪云容,是以前他府里的丫鬟,想必是胜券在握,可惜他只有两个儿子,便临时收养了一个女儿,在信中交待纪云容要多加照料,好生提点。
纪云容苦笑,弥太尉为了权势,连儿子都能利用,何况是养女呢?只是看着弥太尉推荐的秀女名字,纪云容不知所措。
“锦瑟,你怎么会被参杂其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