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七乔一听,注意力便完全转到了耿秋的话上。
“她原本是这城中首富赵员外的千金,锦衣玉食,金贵比的上宫中养着的公主。可却偏偏爱上了这里的一个戏子,这正如天上的仙女爱上了凡间的穷小子一般,自然是有诸多的阻碍。只是那七仙女被抓回天上前还和董永有一段恩爱的夫妻生活,可他们……”说到这里,耿秋声音竟有写哽咽,便顿了顿。
“那戏子怎么了?”虽知不会是多好的结局,但七乔还是想问一问,兴许……
“被她的父亲买了下来,卖给了很远的一个小倌的窑子,听说在还在去路上就……自尽了。”耿秋的眼中是七乔看不透的情绪。
“那……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七乔又会过去看了看那仰着头的身影。
“不知道,但后来赵府一夜之间被灭了门,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也没有人知道是谁能一夜悄无声息的灭了赵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有人说是妖孽所为,也有人说是那戏子的鬼魂回来报复。但唯一活下来的她,却变成了个听不见的傻子……”
“……”
“后来这里的主人,就留下了她。”
七乔低着头,吸了一口气,才起来。走到那女子的身边坐下。手轻轻的拉起那女子垂下的手臂,把女子的手掌放到自己的掌心中。过往的情景便在女子眼前重演,那人正着着繁花重叠的衣服,眉目传情,花腔婉转。
女子呆滞的眼忽然一动,泪水就从那双快要尘封的眼中溢出,洗净了原先蒙在眼上的尘,“玉秋……”一声道破了封在记忆中的许多相思。
“你!”耿秋冲到这女子面前,摇着她的肩,似乎有着许多话要说,最后却只道出这一个字来。
“她听不到你的。”七乔淡淡的说道,“她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我制造的幻境而已。”
“你对她做了什么?”耿秋颇为着急的样子。
“了她一个心愿,她的命数将近,了了她的念想,她才能无牵无挂的去轮回转世。”七乔说道。
“这怎么可能?”耿秋一把推开七乔拉住女人的手,口气急躁而愤怒。这院中忽然就卷起一阵风来,原本的戏子,杂工就瞬间消失不见,那戏台也蓦然变得破烂不堪。
七乔的手离开那女子的瞬间,那女子的黑发转瞬变得雪白,再过片刻,哪里还有什么女子,眼前的只有一副白骨。
耿秋的双目变得通红,死死的望着那一堆白骨,咬牙说道:“我怎么能让你再去地府祸害他?”说着便鬼气四起,想要毁了眼前的白骨。
七乔上前生生接下了那狠劈下的手臂,如不是这些时候的修炼,恐怕七乔还吃不住这一下,七乔暗忍着手上的痛,“你这样又是何必?”
“可……”耿秋的鬼气被七乔的仙气压制住无法动弹,但脸上却都是刻出血来的不甘,望着那堆白骨竟留下血泪来,“是她害了他呀。”
缠在心头让她耿秋生不得死不明的恨,却只道出这一句“是她害了他”。
耿秋说的故事都是实话,只是把自己的那部分删了:柳玉秋,当年红极一时的花旦。台上女装是眼角眉间皆可诉请的美娘子,下了台便是俊美无双的玉面郎。那时,有多少未出阁的小姐发了疯似得迷恋着他。可他的眼中偏偏只有赵院外家的那长得平平的小姐,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他想攀龙附凤,有人说他不过是贪图钱财。
但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耿秋知道,他对赵家小姐是一片真心。于是把自己的一片痴心埋起来,替他们把风传话。
“只要玉秋高兴,只要赵婉婷是真心待他。我便什么也不计较了。”耿秋无力的坐在这一片已变成废墟的戏院中,痴痴说着,“可……”
“我不是没有劝过玉秋,像赵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看得上我们这样卖身给戏班的戏子呢?可他不听呀,一心只想和赵婉婷私奔到远方长相厮守,最后呢,等来的不是赵婉婷,而是班主和赵员外,一纸卖身契,变成了小倌儿。”
耿秋看着远方,继续说道:“玉秋他虽是个戏子,但从小就是一身的傲骨,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可就算他自尽了,他们,他们却也不愿意放过他。”
说道这里,耿秋身上散发出几近邪魔的杀意,语调一下子变得冰冷:“连死,他们也不让玉秋干干净净的去,还要玷污他的身子……”
“到我赶到的时候,玉秋……”
从耿秋的神情语气中,七乔便可以想到玉秋死前受到凌辱之后,衣衫凌乱,埋没在污泥中的样子。
“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我想到玉秋留给我的信中说,即便他这次不能成功,那么就算是死了,他也会在黄泉路上等着赵婉婷……”耿秋忽然转头看向七乔,“他的心愿,我怎么能不帮他呢?于是我日日去赵府想要见那时口口声声说要与玉秋生生世世的赵婉婷,可等到的就是她要嫁给知府公子的消息。”
“呵呵。”耿秋一声冷笑,“这就是她赵婉婷说的生生世世吗?”
“于是你便宁愿化成厉鬼也要替玉秋报仇?”听了那么久,七乔第一次搭话。
“是啊,以前听算命的王瞎子说,在阴时身穿红衣死去便可化为厉鬼。没想到是真的……”耿秋毫无悲喜的说着,“我原本是想把她一起杀了,可想到玉秋还在黄泉下等着她,我却不想杀她了,她虽然骗了玉秋一次,但玉秋并不知道,若是她去了黄泉,玉秋连这点等待也要落空了。以玉秋的性子,只怕连鬼都做不了了,我怎么能让她再害玉秋一次?”
“所以啊,我就把她待到了这里,让她生生世世在玉秋活着的戏台前忏悔。”
“赵婉婷早已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她身躯中的不过是你的执念而已。我渡她,不过是在渡你的执念,那王瞎子说的变成厉鬼的法子也是假的,你不是变成了历鬼,而是入了魔障。”七乔说着,掌间凝聚出一颗仙元来,挥手就打入了耿秋的天灵穴中。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耿秋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道:“你不杀我?”
“这仙元可暂时压制你的魔性,但要正真解脱,只有靠你自己。”说罢,七乔就要离开。
“你……”耿秋想要说什么,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一开始就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自己吧。其实你心里一直很清楚不是么?”七乔没有回头。
“你果然如那人所说的是个呆傻的好人,罢了,今日之事多谢了。”耿秋起身,一阵风的功夫便消失无影,仙元暂时压制住了魔性,耿秋暂时也算是解脱了。
待耿秋走后,七乔才仔细的环视这一片荒废的院子,不知耿秋她把自己困在这里了多少年,才能会是这般景象。
仙家有天条:成魔者,必诛。可七乔却还是下不了手,即便第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魔气,但还是让她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最后竟用自己的仙元去救她。
倒不是七乔可怜她,只因耿秋与她自己一样,都是被隔世经年的旧梦困住的人,只是耿秋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梦,而自己却连做的什么样的梦都忘了,被旧梦留下的一丝感觉死死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