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刑的仙人中有几个知道七乔与勖茂前事的,看到此情此景都不免有些唏嘘,真不知道这人的心是不是九天冰峰上的冰石做的。但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摇着头离去。
勖茂在掌邢台上多站了一会儿,发现了被七乔遗落在邢台上的那把素面伞。她说的伞就是这把?他低眼看着地上的伞,都是前事凡尘的事了,自己早已忘了何时送过把伞给她,既然她说用这仙骨的簪子还了,就当她还了了罢。便转身想要离去,才一转头便发现轮回镜前站着一个身影,他太熟悉这个身影。
只见那人拿起邢台上的伞,仔细的看着,一句:“我来晚了。”口气中竟然有些痴悔。
若不是勖茂天君太熟悉他的样子,大概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罢,这纵横三界连天帝都束手无策的上古墨龙言墨竟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能到天界来,看来你身上的伏龙决已经破了。”勖茂冷冷说道,口气中带着细小锋利的杀意。
言墨回头,身上的妖气瞬时轰然而起,一时间就连数里之外的南天门上的牌匾都有些摇晃,那些驻守的天兵天将早已抵不住妖气跌在地上站不住脚了,只有勖茂还是那样稳稳的冷冷的站着。二人之间似乎一触即发。
忽然不知从何处向着言墨飞来,几只由仙气凝成的长针,直直的对着言墨的要害,却被言墨一闪避过。
言墨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我欠他一次,今天不杀你。”
便抱着手中的伞,转眼没了踪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一向高傲决绝的天君没有去追,手中捏着那支骨簪,回头向着自己的天府走去。
第一次听到言墨这个名字的时候,勖茂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伴随这兄长被杀的消息。之后未及弱冠的勖茂就接手了天君的位子,一个人撑起了天府,一夜之间从一个亲善温和的孩子变成了严苛冷峻的天君。
那时的他还年轻,虽然已经是这副冷冷冰冰的样子,但做起事来却不计后果,一得到了言墨的消息以后,便想都没想就寻上门去报仇。没想到正遇上言墨左拥右抱的寻欢作乐的场景,言墨只抬了眼皮打量了他一眼,便说“你太弱了,我没兴趣。”就又投入到了自己的温柔乡里,和怀中的女妖厮混。
一向不可一世的眼高于顶的天君哪里受的了这样的轻视,便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最后却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那言墨最后看了一眼强撑着地面的他,说了一句“都是亲兄弟,你哥哥可比你看着和善多了”就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又接着和他的莺莺燕燕们斯宾磨腮醉生梦死。
受了这次耻辱以后这勖茂便更加苦练法术,同时性格也变得更加的冷淡严厉了。再后来还没有找到言墨,他就下凡历劫去了,便遇上了七乔,和让他纠缠一世的丝桐。
在人间的经历虽说是轰轰烈烈,却也只有短短的二十七年,回来以后很多事却还没有了结,他不能留下丝桐一人在人间孤单度日,就又以天神的身份守在丝桐身边,送她终老,直到她在自己怀中留下一句让他不要去找自己的来生后香消玉殒。
这样人间的情也就算是了结了,他也可以继续做他无情无欲的天君。却不料……
再说阿玖这边,等了几个月,等到的竟是言墨独自抱着这把伞回来,也就知道事情是个什么结果,便也不多问。
言墨回到沈家别院后,一连几天都没有说话。阿玖心里虽然也不好受,但更担心言墨的样子。就怕言墨变得像七乔一样,沉默抑郁,每天只知道抱着把伞到处跑。
却不想还没过半个月,这老妖精又开始乐呵乐呵的往青-楼窑-子里跑,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只是再也没在窑-子里过过夜,就算喝成烂泥也会记得回来。
有时阿玖没办法,就只能直接去妓院里揪人,要是由着他这样荒唐下去,就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把七乔娘亲找回来?
虽然被阿玖从妓院里揪回来几次,但言墨还是一副看到美女就发情的样子,实在是让阿玖气得不行。有时候二人上街,遇到自己黏上来搭讪言墨的女子,阿玖索性就一手挽住言墨的手,亲热的叫他相公,瞬时间就把犯花痴的女子打击的一愣一愣的,半天也说不上话来,但言墨倒也没有说过他什么,只是不改自己的做派,照样的花天酒地。
这天言墨又在妓-院喝了个烂醉回来,早就等在院中的阿玖看着生气,端起一盆凉水就直接泼到言墨的身上,让他全身上下湿了个通透。
看他清醒了几分,阿玖便叉腰骂道:“你看看你这都是什么样子,你这样荒唐度日,七乔娘亲就会回来吗?你要是真不想去找娘亲,就给小爷滚,别天天带着一身女人的骚-气回来,小爷嫌你弄脏地方。难怪娘亲怎么也看不上你,就你这样,小爷我都看不起你,你这算什么,白天在外面拈花惹草,晚上回来装情深似海?你省省吧,小爷先和你说了,明天小爷就出门找七乔娘亲去,你要是惦记这里女人不想去,就赶紧的给我滚出去,别让小爷回来后还见到你,全当我小爷我瞎了鸟眼,白叫了你几年爹爹。”
说完头也不回,气鼓鼓的摔门进了房间。
只留下言墨在院中愣愣的吹着凉风,活了几万年竟然被这么一只修为只有百年的小鸟精教训了一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第二日,阿玖起来,看到言墨正坐在厅堂中喝着茶,看见他了就冲他笑了笑。阿玖心里一火就啐了一口“笑什么笑?”
却见言墨一点也不生气,拿起桌边的那把素面绸伞,走过来拍了拍阿玖的肩,对他说道:“走,我们去找七乔娘亲去。”
阿玖先是一愣,想着,难道自己昨天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真的起效果了?还是言墨爹爹被骂傻了。但不管怎么样,看到这样,他自然是高兴的答应。
其实阿玖怎么会明白言墨的迷茫:对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七乔这么一个小仙的迷茫,和对自己竟留不住一个女人的迷茫。当一个人实力太过强大,得到一些东西太过轻易的时候,一旦失败了,就越容易怀疑。
这些短暂的迷茫却被这小小的鸟精骂醒,大概是言墨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