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露一回到寝殿便砸了好些东西,气的直嚷嚷。
恬良人听见动静,吓了一跳,肚子隐隐有些疼。
“香露这又是怎么了?我过去看看。”
刘少使正陪着恬良人说话,一听这话忙拦,“姐姐万不要过去。她就是个疯狗,逮谁咬谁!这万一有个好歹,不看着大人,还得看着孩子呢。”
“哎……”恬良人贞静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阖宫里头,就瞧我们这麟趾宫整日间没个清静。”
刘少使一向淡然的双眸也显出一分诧异。“昨儿晚上皇上不是招了她侍寝么?按理说她不该是这种反应。凌玥,你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刘少使身边侍立着的宫女应是,赶忙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回来回禀,可以看出那小脸上憋着笑。
恬良人舒了眉头,笑道:“怎么了?瞧你乐的。”
凌玥福一福身,笑道:“回良人的话。听人说,昨儿晚上皇上是翻了林采女的牌子。可不知是怎得,与采女同床共枕一晚上,碰都没碰她。这下阖宫都传遍了,说林采女丑的让皇上倒了胃口。”
“噗~”恬良人忍不住笑了。刘少使也微微一笑。
“这事可真是闻所未闻。”恬良人笑道,“之前可有其他人陪侍左右?”
凌玥想了想说:“俪顺女一直陪着皇上,直到皇上侍寝前。”
唔……恬良人低头喝了茶,眼神变幻莫测。
“这俪顺女最近很受恩宠呢。”刘少使漫不经心道。她一向对这些无所谓。
“她生的美,又很有才情。皇上必定喜欢。”恬良人神情不太自然,小心的动了下身子。
刘少使喟叹一声,“眼瞧着姐姐这就要生了。皇上流连在俪顺女处比到姐姐这里来的次数还多。”
恬良人忙道:“妹妹不可乱说话。如今这俪顺女在风头上,若传到她耳朵里,难免惹祸上身。”
刘少使嗤之以鼻,“她要真是那起子骄纵之人,我是必定当面不给她好脸子的。”
“阿嚏!”
舒泰殿的右偏殿,千缕揉了揉鼻子,难不成是着了风寒?
她身上穿着一色浮光锦制的绣山茶花的宫衣,绾着堕马髻,又在髻上配了几朵娇艳的凤仙花。对镜自照,唤秋笑赞道:“公主如今越发貌美了。”
千缕笑了笑,昨晚初次在暖炕上与宁烁交好,惹的宁烁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足足把她掏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林采女无法侍寝在她意料之中,宁烁累的够呛,如果还有精神要了林采女,她才佩服的紧。
自己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千缕自嘲般勾起嘴角,摇了摇头。镜中倒映着唤秋的脸,她神情不太对,似乎不太舒服。
“你怎么了?”
唤秋忙正了心神,道:“昨晚许是没有睡好,奴婢此时觉得胸口憋闷的慌。”
“这样啊~”千缕遂含笑道:“你是我贴身丫鬟,往日里事儿难免多了些。去歇着吧,让青溪来伺候。”
唤秋老大不好意思,按了按额角,“奴婢没事。”
千缕笑着拉过她的手,“你跟了我六年多,就当我给个恩典吧。”
脸颊泛红,唤秋眼中泛着水光,“多谢公主体谅。奴婢……”
“好了,去吧。”千缕放开手,温言道。
唤秋福了福身,迈着小碎步退下。没多大会,只见小宫女弗儿怯怯的走到千缕跟前,“青溪姐姐叫奴婢来,说是公主有事儿吩咐。”
千缕抿唇一笑,“去给我倒杯银针白毫,再做一盘子红豆糕。”
“是,公主。”弗儿转身离开。尔后,呈上茶盅和点心。
千缕喝了一口茶,拈起一块红豆糕吃,禁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看戏,怎可没有戏点呢?
青溪得到千缕授意,当唤秋一出寝殿门便偷偷跟着她。又有拳脚功夫,轻功也很不错,唤秋根本察觉不到身后已被人跟踪,一路再小心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她也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张望的次数也很多。青溪跟着也不轻松,一面要注意她的动向,怕跟丢了,一面还要注意不要被别人发现。
一路尾随唤秋走过上林东苑,她知道前面不远处便是重华宫,瞬间拧了眉。难道叫公主猜中了?
青溪不敢怠慢,愈加小心谨慎。
唤秋敲开宫门,跟在小宫女后头径直入了简翘的芦宜阁。青溪左右看了看,纵身钻进重华宫后院,紧靠着院墙走到芦宜阁,蹲在窗下听墙脚。
只听简翘焦急道:“姑姑可算来了!”
唤秋压低了声音,扶她坐下,“小使胆子如此之小,怎能在后/宫出人头地?”
简翘垂了头,命春香上了茶,又打发了她,才道:“后/宫里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害死任何人。我害怕!”
唤秋安慰的握紧她双手,“你是我带出来的孩子,我必会帮你!”
简翘眼眶含泪,委委屈屈道:“姑姑疼简翘,简翘知道。可如今该怎么办呐?皇后娘娘要我想法对付公主,我按照姑姑吩咐推了去。皇后娘娘恼了,硬说我得了风寒要静养,叫敬事房的人撤了我的牌子。”
青溪眼皮一跳,还有这档子事?皇后等不及要下手了么?她屏气凝神接着听。
唤秋也是一脸凝重之色,“这是权宜之计。公主风头日盛,皇后难免刺心。你又曾是公主的侍婢,对公主的脾气秉性多少有些了解,加之公主不待见你,她一定会想办法拉拢你。”
青溪顿时心头火起,原来这个唤秋如此老谋深算。若是她做出什么对不起公主的事,自己一定结果了她!
简翘稳了情绪,抹抹眼泪道:“姑姑提前和我说过,我也是按照姑姑所说的去做的。只是……”
“你放心!皇后禁了你的足,这不正好没人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事。也免得有人按捺不住起了什么歹毒的心肠。我在后/宫呆的年头久了,什么没见过?”
简翘怀了身孕?!!
青溪大吃一惊。难怪唤秋想出这么一招保护她。简翘不是恬良人,在朝中有着不错的家世。她只是一个试婚女使,如果他人真动了什么不好的念头,那杀死她腹中孩儿,岂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尔后唤秋只说了些宽慰简翘的话,再没什么价值。青溪知听不到什么,遂蹑手蹑脚的离开,直奔微媛堂而去。
听完青溪的回禀,千缕也吃下了最后一块红豆糕,她眉头微蹙,似松了口气般轻轻吐出浊气。“唤秋帮着简翘,当真只是因为她怀有身孕,不为其他?”
不怪千缕疑心病重。合着唤秋和简翘当初都从沐太后那里来。虽说后来查出简翘是细作,可她毕竟是唤秋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胆子小,怎会做的妥帖?沐太后如此老谋深算,她一直不相信她会选一个毫无经验可言的孩子当细作。
青溪知道公主的顾虑,再三保证,两人谈论的至始至终都只是身孕的事。不过,皇后怕是想法准备对付公主。
千缕抿唇细细思量,皇后让简翘对付她,而简翘为保腹中胎儿没有同意,被禁足宫中。皇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偏生此时皇帝封宫将她移居右偏殿,更让皇后没了下手的机会。倘若她在皇帝身边出了事,皇帝必然彻查。
“而今我住在这里,皇后不会轻举妄动。迎风如何了?”
青溪道:“奴婢已经故意松懈了守卫,可不见她有什么异动。”
千缕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贱婢倒是谨慎了不少。她素日爬高赶低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如今吃了这些苦,又不知我会怎样处罚她而心惊胆战,这厮肯定会去投奔皇后。不着急,且慢慢等着。”
青溪点点头,“公主说的在理。”
正说着,弗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公主,筠贵嫔娘娘来了。”
这小妮子,伶俐是伶俐,就是太毛躁了。千缕不悦道:“知道了,请贵嫔在正殿稍候。下回不许再这样蹦蹦跳跳的,这是宫里,不是在外头!”
弗儿红了脸,怯怯了应诺退下。
千缕套上外衫向门边走了几步,又回身对青溪道:“去看看那位紫金绶人住在什么地方,立刻来回我。”
青溪略一怔愣,才道:“是,公主。”
筠贵嫔今儿一身素雅的鹅黄色滚金边锦衣,绾了个抛家髻,正中装饰着颇为华丽的金边山雀步摇。
千缕堆着笑,走上前行礼道:“嫔妾见过贵嫔娘娘,娘娘今儿气色真好。”
筠贵嫔赶忙从座上起身,紧走几步扶起她,“妹妹这是做什么?姐姐得晋封之喜多亏了妹妹。家父管着一万御林军,也高兴的紧。我们张府都感念妹妹的恩情呢。”
青溪上了两杯茶,千缕捧了茶亲递给筠贵嫔道:“瞧姐姐这话客气了不是。妹妹笨嘴拙舌的,不过大着胆子求个恩典。是皇上念着侯府张家的好儿,这才大加封赏。”
筠贵嫔眸中闪着泪光,拉着千缕的手不肯放,硬是强摁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姐姐容颜尽毁,没得恩宠。父亲又是皇上的师傅,难免有些款儿在。母亲只要进宫便央我求皇上的恩典。她哪里知道,我在皇上面前根本说不上话的。现在我也不想什么了,冷清的死在这宫中不要紧。可必能保我全家的安康才行啊。如今妹妹帮父亲得了些许兵权,父亲自是感激的,带话说妹妹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开口。”
千缕微微一笑。
“既然姐姐话说的明白。妹妹也不和姐姐打哑谜了。听说皇上决定提前一年举行秋闱科考,妹妹这里有个远房亲戚一心想为国尽忠,可否请侯爷找个好师傅提点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