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慎刑司传来消息,小辛子招认,是他侍奉不周,孟采女说了他几句,他气不过,又兼小时候学了些医药,便想出这个法子害孟采女。昆武帝一听,勃然大怒,令刑部凌迟处死,即刻行刑。迎风则因诬陷嫔妃,特命人将迎风押到晟珺阁,由孟采女自行处置。
并且,因皇帝格外疼惜孟采女所受的罪,又颁旨晓谕后/宫,晋封为从六品顺女,赐号:俪。移居紫合宫右偏殿微媛堂。
这件事到这里,算是有了个结果。皇后气了个倒仰,其他嫔妃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都没人说什么。自是嫉妒千缕不但啥事没有,而且升了位分,移了寝殿。只这封号的事,前朝百官议论纷纷,皆言皇帝过于宠爱妾室,伉俪一词,寓意夫妻情深,俪字用在一个区区从六品嫔妃身上,当真是不合适的。
昆武帝素来一意孤行,并不理会朝臣。一解决了这件事,当晚便留宿微媛堂,此等恩宠,羡煞旁人。
殿内亮着烛光,既不明亮,又不至于太过昏暗。千缕偎在宁烁的怀中,把玩他解下束发金冠散落的黑发,柔声道:“嫔妾以为皇上必不再疼爱嫔妾了。”
宁烁搂紧她,语气颇为怜惜,“朕怎会不疼爱你,千儿不要胡思乱想。这次的事,朕不相信一个小小奴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只不过,朕不愿意追究下去。就是怕你受到伤害。”
千缕靠在他的胸前,淡淡一笑,“皇上信嫔妾,嫔妾感沐圣恩,这是嫔妾前世修来的福分。”
“皇……”抬头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吻堵的严严实实。
他禁锢住她的双手,哼道:“别说话。”
舌头轻巧的撬开的千缕唇齿,深深的吮吸,似乎要把她吞下去一样。当宁烁放开她时,她呼哧呼哧直喘气,艰难道:“皇上……”
宁烁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光芒,直勾勾盯着千缕道:“告诉朕,为什么不想怀上朕的孩子?”
千缕大吃一惊。“皇上何出此言?”
宁烁不语,静静看着她半晌,方道:“既然你选择嫁到昆朝,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给朕记住,你是朕的女人!千万不要动什么歪念头。”
千缕继续装傻,“皇上为何这样说?那件事不已经查清楚是小辛子所为了吗?嫔妾也是受害者。嫔妾既然嫁到昆朝,自然是皇上的女人,还会有什么不安分的念头呢?!”然后,适时滴下两滴泪。
这个女人……
宁烁忽而叹了口气,“朕只不过随便一说。”再抬头,已和之前一样的疼惜模样。
可是,他冲动的话语,却让千缕嗅出那么一丝不对的味道。身为帝王,专断蛮横也正常。或许除了第一次侍寝,自己推开他差点死在雪地里,面前这个人一直彬彬有礼,对自己疼爱有加,她被恩宠冲昏了头脑,竟没觉察到什么不对。究竟又是哪里不对了?千缕还是摸不着头绪。宁烁并不像一个忽冷忽热的人。
千缕的眼神明显的有防备之意,这不是宁烁想看到的,遂愧悔道:“是朕不好,朕不该怀疑你。朕向你赔不是好不好?你不要生朕的气。”
千缕展颜笑道:“嫔妾怎么会生皇上的气呢。”
他舒了口气,也笑道:“那便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缕忙道:“嫔妾最近在宫内呆着甚是无趣,又是极怕热的体质。皇上可以允嫔妾去避暑行宫的竹韵园住些日子么?”
他道:“今年为着母后和心悦的事,朕宣布不去避暑行宫。苦了你了。可这会子单独让你过去,朕不放心。”
心下一笑,千缕当然知道他不放心什么。于是道:“皇上也知道,嫔妾十岁才进宫,之前一直无拘无束的教养。不说宫里头那些规矩,就是这些红墙碧瓦也拘得嫔妾难受。”
宁烁笑道:“你一向不是那种爱笑爱闹的性子,没想到也和宜儿一样说无趣。”
千缕娇俏笑道:“嫔妾今年不过十六岁,长得老不代表心也老呀。倒是漪美人年幼可爱,比嫔妾讨皇上喜欢呢。”
宁烁伸出手刮刮她的鼻尖,“你原来也会吃醋的啊。宜儿一团稚气,就是个孩子,你也吃她的醋?”
千缕扭身不看他,“嫔妾才不吃漪美人的醋呢。嫔妾是生皇上的气。”
宁烁哈哈笑着怀抱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朕的俪顺女胆子可不小,居然敢生朕的气,看朕今晚怎么惩罚你。”
千缕面红耳赤,浑身战栗,酥软无力的倒在他身上,口中仍赌气道:“嫔妾这便赶皇上出去。”
宁烁微微一笑,背手扯落鸳鸯帐,将怀中可人儿覆在身下。
**************
为了带她微服出巡,宁烁决定先让探子到瓦宁镇探探情况,看看踏雪王爷究竟因何故失踪,一方面,再搞搞清楚,此事是不是一个阴谋,毕竟皇太子被推下皇帝宝座,难免不生异心。
紫合宫又热闹了起来,连日来拜见和送礼的嫔妃络绎不绝,呼呼啦啦拥在微媛堂内。相较而言,曲年儿的仁锦阁同在一个宫内,却冷清的不像话。曲年儿什么也没说,还是那样温和。梦梨看不过眼,背地里说了几句。唤秋得知告诉了千缕,千缕也怕曲年儿吃心,着人足足分了一半赏赐给她。曲年儿不推辞的照单全收,却也没登门道谢。千缕阅历不够,也搞不懂曲年儿到底是何心思。而她这样奇怪的举动,连唤秋也看不分明。只劝着千缕多少还是留个心为上。
坤凤宫的皇后那里,也没什么举动。皇后还派人赏了一堆好东西,做足了后/宫之主该做的事。每日请安时,也是含笑待她,说话客客气气。皇后能如此贤良,也不再处处针对她,千缕摸不着头脑,不自觉生出许多防备之心。
筠嫔此刻在微媛堂坐着,很羡慕千缕在轩辕宁烁心中的地位,什么话不说,也不刻意提到踏雪王爷的事。只说了无趣,想出宫游玩,便让皇上暂时打消了亲去瓦宁镇的念头。
千缕则笑道,前朝之事本就不该提,贸贸然提及踏雪王爷。皇上必定怀疑前朝后/宫有人勾结在一起。而且,去一趟瓦宁镇颇费功夫,如果他有意带她微服出巡,那么必须先放弃去瓦宁镇的想法。他是皇上,太过久离宫廷,难免出事。更何况,皇上根基未稳,先帝膝下子嗣又多,肯定有一两个觊觎皇位之人。
筠嫔听千缕如此解释,赞她聪颖过人。
千缕微微一笑,权且接受。
只有一个疑问,千缕倒是没和筠嫔提起。她总觉得踏雪王爷是故意失踪,想引宁烁出宫寻找。只是千缕不明白,他怎么能笃定宁烁会出宫寻他呢?
难不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能够命令宁烁的,能够让宁烁冒险的,只有太后!
可是这话不通啊,皇上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她不可能会串通外人害他。那么,谁又能劝得了太后呢?
千缕糊涂了,这件事,实在是说不通。
“妹妹?妹妹?”
筠嫔连唤她数声。
“啊?姐姐说什么?”千缕回过神,呆呆的问。
筠嫔掩口笑道:“妹妹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皇上?”
千缕不太好意思,娇嗔的推了她一把,“姐姐胡说什么呢!”
“姐姐哪里胡说了。你想心思想的太入神。不是在想皇上,却又是谁?”
筠嫔巧笑倩兮,本应是极其吸引人的。可惜千缕见过她鬼魅一般的脸,难免有些可怖,只微微一笑。筠嫔以为她害羞,遂也不再说。
这时唤秋带着柳钦的徒弟的小贾子走了进来。小贾子给筠嫔和千缕请了安,垂首敛目道:“皇上有旨,今儿晚上俪顺女侍寝。”
“知道了。”千缕温言道。筠嫔掩了艳羡之色,笑道,“妹妹昨儿侍寝,今儿又侍寝,此等荣耀真真羡煞人也。”
千缕勉强笑了笑,她最近是危险期,皇帝召幸一次,她必须喝一次凉药才可避孕。凉药风波过去不久,她也不敢用的太过频繁,而且胡太医再怎么控制麝香的分量,也必须保证药效。时日久了,或许真的会怀不上孩子。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等有一天色衰爱弛,孩子就成了代替美貌的砝码。
筠嫔不知道这些,她满目中只有羡慕,又下意识抚上自己毁了的容颜,心中说不出的凄苦。其他嫔妃自然也是嫉妒的多,无形中恨意又深了一层。
“既然妹妹晚上要侍寝,还需好生准备着。姐姐就此告辞了。”筠嫔起身作辞。
千缕忙拦住她道:“不忙。若不然姐姐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筠嫔推了她的手,“晚膳妹妹应该陪着皇上用。快让唤秋打发人为妹妹沐浴更衣吧。”
千缕见留不住,只得送她出了殿门。恰好曲年儿正坐在院中歇凉,自斟自酌。筠嫔走来,她也知礼的起身,道:“娘娘慢走。”
筠嫔嗯了一声,走没几步,又回身看了曲年儿一眼,看似温和实则威胁道:“你和俪顺女同住一宫之中。她得蒙恩宠,你日日看着难免刺心。本宫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却不允许有人动什么歪心思,恶念头。你可听见了?”
曲年儿不怒不恼,微笑道:“嫔妾知晓。”
千缕看不过去,拉着筠嫔道:“姐姐过虑了,曲姐姐断不会存这样的心思。她待妹妹很好。”
“这便好。”筠嫔温柔的望着千缕,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的疼惜。“我走了,不必送了。”
“恭送筠嫔娘娘。”两人一起欠身行礼。
梦梨扶起曲年儿,瞥了千缕一眼,嘟囔道:“主子好好儿非要在外面歇凉,平白叫筠嫔娘娘训斥一通,这算什么事儿!”
“梦梨!”曲年儿面有愠色,“越发没了规矩。”
千缕心中不是滋味,想说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却见曲年儿含笑道:“是我没教好奴婢,叫顺女看笑话了。”
“曲姐姐……”
“你我身份悬殊,不可再唤我姐姐了。”曲年儿断了她的话头。清丽憨厚的容颜上神采未少半分,还是那样淡淡的,温和从容。
“我……”
“嫔妾有些乏了,就不陪顺女了。”曲年儿说完,带着梦梨回了自己的寝殿。千缕听着殿门关上的声音,不知怎得,有些失落之感。
梦梨从门边走到曲年儿身边,小脸拉的老长,“主子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曲年儿取了靠枕歪着,“你这个傻丫头。如今俪顺女正当得宠之时,得罪她于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主子,这位昭晟公主当初不过区区从八品承恩,短短几个月便擢升为从六品顺女,又没有身孕。主子您还屈居在这从七品少使上,足足比她低了两个品阶。奴婢为主子鸣不平!”
“就说你是个傻丫头!”曲年儿忍不住笑了,拧了拧梦梨滑腻的小脸蛋。梦梨不解的揉着脸。
“俪顺女身为公主,即便迎娶时贵为妃也不为过。皇上让她屈居承恩入宫,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而她入宫后,几个月便擢升好几个品阶,其中还有越级晋封的品阶。这就是她的本事。再加上俪顺女才貌双全,自是有大前途的。跟着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梦梨不信,“可主子同俪顺女交好,也不见主子有什么好处啊。”
曲年儿笑着拨弄手上指套,“你急什么。按照祖制,皇帝不能召幸同一嫔妃超过五日。”
梦梨眼睛一亮,“主子的意思是……”
曲年儿浅浅一笑,“离得近,又和她交好。这便是我的有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