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得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男人微微垂头凝视眼下的少女,深邃的眼中被柔情似水取代,因练武磨出细茧的大掌小心翼翼的在少女脸庞徘徊;而那满身伤痕的少女微微仰头,许是太过震惊双唇微启眼眸瞪大,转瞬间便是润湿了睫毛。
这两人的过往与情肠林德多少知道一些,战乱中的相濡以沫最是容易滋生恋慕。一个是守护怜惜成爱,一个是依赖迷恋成情。这或许就是世上人断绝不了的****,却不知这****是否已转化成了爱情。
林德不是圣人,他因为从前效忠与李太后间接斩断了两人的情;如今归顺了眼前的少女,便是再没理由阻挡二人。当下是停住脚步拦着身后的奴仆一齐低垂下了眼,然而他视作不见,却不代表旁人会纵容这眼前男女的“互诉情肠”。
“凌儿啊——”
一声颤抖悲戚的呼唤传来,李太后在河姑姑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过来。她小巧的脚在宫鞋的包裹下“塔塔”而来,一双似水含情目饱含了泪珠,纤细的腰肢似支撑不起她这般快走而不时摇晃,一瞬间是风韵尽显。
然而这个打扮华贵被众人拥簇的美人儿偏却一脸哀戚,她一声悲呼甩掉身后的宫人就扑了过来:“哀家的凌儿啊!”
这一瞬慈母姿态显露无遗,只叫人忍不住赞叹天下为母者难为,尽管是万金之躯的太后也免不了为了女儿操碎了心。
然而那个年小不懂事的女儿却在母亲扑来的这一瞬秀眉一蹙躲了开去。
李太后身后的外命妇见此是一一垂下了头心中若有所思。
大楚的女帝失踪是阻绝了一切消息不让传到外面以免引起恐慌,然这些却瞒不住皇室宗亲,当下是使了自家内人到宫中来照顾听闻噩耗病倒的李太后。如今女帝归来,李太后是撑病来见,然而女帝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不得不让人心中思虑良多。
慕凌云将这些外命妇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她满身伤痕若就这样被李太后没个轻重的扑住可还得了?以往大雪飘落之时她被罚跪于雪中冻的全身僵硬寒气入体之时!她怎么没有这般关心呵护与她?!心中冷笑之余对那满脸泪痕的美人道:“不过是受了点轻伤,母后看望儿臣的场面甚是隆重啊,这般的热闹倒叫儿臣以为是宫中正办着喜宴呢!”
一国之君下落不明,太后却置办宴会广招外命妇入宫,这般的罪名扣下来饶是李太后也承受不住。
她伸手拭泪掩住面上的僵硬,指尖上灼灼生辉的护甲似比光辉还要刺眼:“这哪里是轻伤,瞧瞧,怎的伤成了这般模样?快随哀家进景阳宫歇着等太医来看。”说罢后扭头吩咐身后的河姑姑:“让夫人们干等在这里倒是哀家糊涂了,快些亲自招呼夫人们出宫。这次冷落了大家,哀家下次定要好好赔罪才是。”
她这句话皆是对着河姑姑说的,却叫一旁低着头的外命妇们连称“不敢”。
慕凌云上了轿辇行至远处时回头望去,却看见苏忠义还站在原地凝视着她,心中一痛,视线却突然被坐在轿辇上的李太后挡住:“凌儿突然失踪,倒叫苏统领的生辰也过的不安好,朝中有这般衷心耿耿的大臣,哀家也替你欣慰啊。”
慕凌云垂下眼,片刻后抬起头对上李太后意味深长的目光,缓缓道:“朕定会好生补偿于他。”
如今没有外人在,她却也不再自称“儿臣”,两人的关系瞬间回到了从前看似亲昵实则疏远的状态。
到了景阳宫没等多久便听得太医院张曲儿求见,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太医,虽是太医院中唯一的女性,能力偏却是最强的。
她的眉头自从看见伤势后就一直紧紧的蹙着。慕凌云只看得见她的表情,至于此女在自己脸上究竟在做些什么,她却是一无所知。只能感觉到脸颊先是一阵难忍的刺疼,火辣辣的感觉过后是一阵舒爽的清凉。
她想伸手触碰却被张曲儿拦住。
“臣冒犯了。”说罢后便收回拦截的手,解释道:“烧伤在脸,未免留疤,皇上还是不要触碰的好。”
慕凌云点点头,命林德等人退下好让张曲儿治疗身上的伤势。李太后坐在黑漆染成的檀木椅上细细品着茶水,慕凌云视作不见,除去周身衣物手扶桌沿而立。
张曲儿看见那满身的红痕与水泡后面露不忍,随后目光定在了那纤细的玉颈之上。
慕凌云见此伸手摸向脖间,突然就想起被楚苏扣住喉头提起的模样,以他的功力,想必现在是还留有痕迹。
她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品茶的李太后,而后定定望着张曲儿。
能在宫中混迹的都不会是普通人物,更何况在这普遍看低女子的年代以一女子之姿在太医院站稳脚跟的人。张曲儿立时就垂下了双眼开始细细处理伤势,最后在脖颈乌青处涂抹了一沉肉色的泥膏。
等张曲儿走了,慕凌云唤来掌衣的宫女服侍着她穿好衣物。等宫女退下,偌大的寝殿之中便只余两人。
李太后肯耐心在这里等候多时,慕凌云可不信这是因为心疼自己的女儿,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对方开口。
果然,李太后荣登太后宝座后便失了从前的耐性,她放下茶盏看向慕凌云,神色间满是怜惜:“瞧瞧这头发,原先是怎般的漂亮,现在可要如何是好。”
慕凌云随意的挽起一缕发丝,看着尾端焦黑的曲卷,懒慢道:“剪去便好。”
“万万不可!”李太后却是变了神色:“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怎可轻易断发!”
慕凌云听闻却突然露出一抹微妙的神态:“朕幼时吃的苦头比这可重多了,不痛不痒的断发又算得了什么?”
夏日是烈阳下暴晒,冬日是雪地里罚跪,这些都做得出来的人,还怕什么断发?
“这怎么一样。”李太后眼中满是痛惜:“哀家那都是为了你好啊。”
是为了她好,让她寒气入体日夜忍受折磨,每至冬日便全身骨头疼痛,是比那刀割火烧还难受!
慕凌云心中冷笑,面上还是不露声色:“朕要好好谢过母后,朕能有今日的一切,都多亏了母后。”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你知道便好。”随后目光看向她脸上的烧伤,终于问:“凌儿这两日是去了哪里?这满身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可知道母后是日日夜夜都挂念着忧心着!”
慕凌云早想着她会问,一切事宜也都吩咐了夜去操办,于是眉头一簇,一副后怕的模样:“朕那夜睡梦中忽闻一股异香,再醒来时却不知身在何处,眼前的人却是那刺杀了安御史的贼子。许是那刺客不知道朕身怀武功,一时轻敌败下阵来。又哪知这贼子是怀着同归于尽的打算……朕也是从火海中捡了一条命,等逃过一劫才发现朕是被抓到了冷宫之中,那里平时少有人来往,那般大的火也无人发现。”
太后听闻是一拍桌案:“这贼子好大的胆!”又责怪起宫中的护卫“平日里不知都在做些什么,宫中走水竟也不知!”
慕凌云也是面色不佳,却还道:“也不能怪他们,冷宫地势偏远,如今后·宫又多是空置,无人得知也属实常。”
太后慈爱的点点头:“还是哀家的凌儿心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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