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叹了口气,伸手摸她的头发,缓缓道:“我长这么大,为女人打架,你还是第一个,而且还一打就打了两次。”
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他为了保护夏雨晴亲手杀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人,虽然那些印记已经被伯诺瓦抹掉,做过的那些血腥事情也全被漂洗的干干净净,程皓还是不能忘记第一次杀人的那种感觉。
那时的他,像保护信仰一样保护着夏雨晴,信仰太过强烈,盖过其它所有的情感,让他一度以为只有她才是自己的真爱,于是一直迷惘又执着的守在她身边,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是对是错。
为女人打架是生平第一次,与保护夏雨晴时的感觉不同,开始程皓认为对苏韵的保护是处于一种对弱小的同情,一直到后来,他看到那个男人色胆包天将苏韵压在身下,一种冲天的怒气从胸中汹涌而出,燃烧了所有的理智,等他再度清醒过来时,那几个人已经被他打得口鼻出血连连求饶。
保护夏雨晴时,他是清醒而理智的,清醒的记得手枪是怎样打开保险,子弹在人体内爆炸的声响,记得对方喷射出的血液,甚至连颓然倒下的身躯掀起的灰尘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样好的记忆力,却记不得为苏韵动手时的细节,与其说是一种保护,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冲动,思维未到,身体先行的冲动。
程皓顿了顿,对已然发傻的人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很不愿意看到别人……碰你。”
“‘我的女人,别人谁都不能碰’?”苏韵犹犹豫豫的说出这句总结,程皓的脸难得一见的红了,却并没有否认,反而认同的点点头:“没错。”
两个字轻飘飘落到苏韵的耳朵里,就像天边炸响的惊雷,瞬间把她从头顶通透到了脚指甲盖。
告白啊,赤裸裸的告白啊,虽然场景有些邪恶,但还是不能遮掩爱情的纯洁本质啊。
在从头而降的爱情中,一条粉红色的毛毛虫瞬间找到了变成蝴蝶的动力,奋力的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这个裹着她的茧质量实在太好的事实,于是不得不寻求一旁的当事人帮助。
“你倒是放我出来啊,这样裹着怪怪的。”
“放你出来,你要是兽性大发把我吃了怎么办?”程皓好整以暇的打趣她,却抬手把脸红得能烧开水的苏韵从被子里放出来,极自然的伸手搂在怀里。
脸贴在程皓胸膛上,距离近得能清晰的听见他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这真是一种……好不真实的感觉啊……
昨天明明还是又哭又笑的单恋,怎么一夜间就峰回路转变成两厢情愿了?就跟瞬息万变的偶像剧似的,上一秒风和日丽,下一秒就物是人非了,虽说戏剧来源于生活,可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
苏韵不安的翻了个身。
“你扭来扭去的,做什么?”程皓出声问。
苏韵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手指在空气里划着圈圈,“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你是清醒的吧?刚刚你真跟我表白了?你真喜欢我,我是苏韵啊,你看清楚啊。”
“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你才能觉得真实,比如……”程皓按住她,笑眯眯的就要压上来。
苏韵脸一红,顺手拽过东西砸他,“下流。”
程皓笑眯眯的接住扔过来的凶器,居然还是那个命途多舛的猥琐玉米,好笑的将它扔到一边,程皓拉过苏韵,难得正经道:“回去上班吧。”
“你给我涨工资啊?”
“涨工资不可能,你看以身相许行不行?”
“我呸,不去。”
“那算了,虽然新来的那个秘书总喜欢穿低胸或者超短裙,好在身材还蛮有看头,人也能干,我将就将就也行。”
“你敢看!”苏韵板起脸,刚想来句男女吵架必备威胁词汇——分手。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貌似一开始哭着喊着要硬上的,好像是她呃……
于是苏韵瞬间萎缩,失去了战斗力。
程皓也不落井下石,只是抚着她的头发道:“你要回去,我就不看。”
“说话算话,反悔了怎么办?”
“怎么办?你不是会霸王硬上弓吗,还怕什么?”
“程皓我跟你拼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聂明远从报纸后面探出头,扫了脸上写满“春风得意”四个大字的某人一眼,笑容高深莫测,道:“抱得美人归了?”
苏韵此时正在办理入职手续,程皓晃到聂明远办公室想跟他商量一下总经理办公室现任那位秘书的重新安置问题,一进门就看见聂明远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突然感觉似乎有必要打击一下内部员工的八卦乐趣。
悠然靠在椅子上的聂明远听到传真机那边传来的响动,施施然站起来取过刚刚传来的文件浏览了一下,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反手将文件传给程皓,道:“情场得意,希望不要商场失意才好。”
程皓凭着对聂明远的了解,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几分,从聂明远手中接过犹有余温的单页。
360度旋转餐厅,在这里能俯瞰到R市最美的海景,到了晚上,彩灯虹霓映照着海上喷泉,最是美不胜收。
今晚整个餐厅里不像往日一般,空空落落的只有一个人坐在最佳的位置上,漫不经心的盯着窗外的静谧景色,手中的香烟在他出神之际一点点的慢慢燃烧,青烟袅袅。
“小姐,这里请。”引导的侍者礼貌的声音响起,男人方才回过神来,快速的将手中燃烧的只剩下一个烟头的香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吩咐一旁的侍者将烟灰缸拿走,站起身来迎接到来的人。
白色披肩下是一条枚红色的荷叶边连衣裙,过去那个娇气怕冷的小女孩,是从来不会为了漂亮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这样打扮自己的。
夏雨晴一走近就皱起了眉头,楚辰尴尬一笑:“刚刚不小心抽烟了。”
“没事。”夏雨晴神色恢复如常,在他对面坐下,“你不用迁就我。”
楚辰牵唇笑了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你对我说话时也是这样冷冰冰的语气,不过终究是不一样了,那时候还有希望,现在,只有回忆。”
“可以说一些更有意义的话题吗?”夏雨晴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我来不是听你回忆往事的,楚总。”
楚宏博在这个月初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宣布退休,将博易全权交由他的儿子楚辰打理,如果说之前的那次是于楚辰的间接对抗,那么现在开始,夏雨晴的打击目标就要从楚宏博转移到楚辰身上,上次楚辰的留一手扭转了博易的艰困局面,让夏雨晴吃惊不小,虽然两人有一段过去亘在中间难以释怀,但夏雨晴还是在接到楚辰的见面邀请后毫不犹豫的来见这个新对手一面。
随意指了几样菜,夏雨晴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专心致志低头点餐的楚辰身上——西服革履,除却举止间还有几分过去的儒雅,其它的似乎都不一样了。
从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有几个还会是当初的模样?
夏雨晴自嘲的笑了笑。
“我从回国后就一直听到你的名字,说夏氏一直在跟博易对立。”
夏雨晴抬起下巴,等着他的下文。
“你对博易有兴趣,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夏雨晴目光流转,定格在他如在灯下璀璨异常的眸子里,“我找你,你会直接把博易给我吗?”
楚辰笑笑,喝了一口红酒,道:“你确定现在要?虽然我费了很多力气,但还是有一些不可弥补的创伤,不多加小心就会成为今后致命的隐患,你应该清楚你那一击的力量。”
“可惜低估了你,你知道你回来的有多么不合时宜吗,”夏雨晴顿了顿道:“本来博易已经元气大伤,倘若不是你,我这次回来想必就是办理接管博易的事宜,楚辰,你可耽误了我不少功夫。”
“已经耽误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些时间了吧,不吃些东西再走吗?”惊诧的看着夏雨晴从座位上站起来,楚辰出言问道。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吃东西,现在正事办完了,先走一步,失陪了。”言毕,不等楚辰反应,夏雨晴拿着包包,踩着高跟鞋转身便走,毫不留恋的带着几分决绝的味道。
就这样沉不住气吗,就好像多待一会儿就会露出马脚一样,明明是来探底的,却走得这样匆匆忙忙,就像是——落荒而逃。
楚辰的目光落在夏雨晴消失的地方,眼里的平静褪去,慢慢生出几分落寞来。
“楚先生,夏小姐的餐点……”
“放在这里吧。”
侍者将夏雨晴随便点的几样菜品放在他对面空落落的座位上,心下疑惑那个美丽的小姐到哪里去了。
“一会儿把餐厅的灯都关上。”
“楚先生,关灯的话,您……”
冲欲言又止的侍者摆摆手,楚辰的声音平静而寂寞:“有没有灯,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