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来,缉捕司统领左士儒的日子很不好过,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周边匪患不断,匪首悍勇,让他大感无力。
现在缉捕司在琵琶县经常受人戳脊梁骨,许多时候巡街的兵士都是带着面巾出门,怕被人家吐口水。
前几日,琵琶县缉捕司受相邻几县的邀请,去共同探讨抵御贼患的措施,左士儒自觉无趣,随手招呼了自己的副手马望北,让他代自己前去。
说是针对贼患,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美人陪酒,之后随意总结一下剿贼失败的经验和教训,估计临了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措施。
“在滇西这块地界上任职,难呐!”左士儒莫名一声长叹,昔日里满腔豪情不在,一时间竟然有些老生迟暮之感,其实说起来他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五岁而已。
左士儒出身于军中,沙场上是个毫不含糊的铁血汉子,不过近些年来几大城国修好,边境少有摩擦,黑刃城国为了减少开支,除了让一些老弱病残的兵士回乡休养生息之外,另外从军中挑选了一批有前途的军士,前往城国各地武府任职。
琵琶县中,文府乃是县守府,县守卢元景为大,而武府便是左士儒为首的缉捕司,不过治国之道向来以文抑武,所以左士儒还是要受卢元景的辖制。
前两年最让左士儒头疼的人,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贼道小子,人称玉面小飞龙秦冲,带着飞云寨一帮匪寇又是劫又是抢,犯了不少事。不过因为飞云寨地形太过于险恶,加上大头领镇山虎韩铁很有几分勇力,所以缉捕司不敢冒然进攻。
这些日子飞云寨变了性子一般安生了不少,左士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直就没老实过的蝎子寨沙通天又是疯狗一般的闹腾起来,竟然连杀了十几条人命。
缉捕司迫于舆论压力,对蝎子寨实行了两次小规模的打击,不过在沙通天手中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打击变成了反打击!蝎子寨气焰更加嚣张,甚至还把爪牙伸到了飞云寨的势力范围。
不过据一直观察的探子回报,飞云寨似乎并没有对此采取什么措施。
“没道理啊,以韩老虎的暴脾气,怎么会允许沙里跳在他碗里抢肉吃?况且还有一个忒不是东西的玉面小飞龙,他娘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左士儒站在窗前,眉头拧来拧去,百思不得其解。
蹬、蹬、蹬!
他这里正在琢磨,耳畔传来了兵士快步上楼梯的声音,看起来是急事。
左士儒如同未卜先知一般,板着一张脸转过身去,一声不吭的盯着面前的年轻小捕卫。
对面那捕卫此刻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全琵琶县都知道这缉捕司是个臭窝子,拿俸禄不干事。不过谁能体会他这个传令兵的痛苦,上街受人指责,正面还要面对上司的冷眼,因为最近两年来,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件是好事。
沙通天,我问候你十八辈祖宗!
传令兵硬着头皮将沙通天这两天犯的事情禀报上来,竟然足足有十几桩。
左士儒眉头大皱,冷声问道:“出了这么多打杀劫掠的事,怎么那些挨抢挨劫的,没有一个人来缉捕司留下口供!”
传令兵闻言,翻了翻眼皮,默然不语,似有难言之隐。
“说,据实禀报,你装什么哑巴铃铛!”左士儒袖子一甩,脸上很是有些不耐烦。
姥姥的,小爷不说是为了你晌午能多吃下两口饭,你逼着我说,那后果可不怪我!
传令兵一咬牙:“那些个受害的百姓商人们觉得,本来遭了匪寇就闹心,还要大老远的跑一趟缉捕司,白白浪费唾沫写上两张纸的口供浪费时间,不如索性在家里待着消气!还说缉捕司一帮废物,五六十人抓不住一个沙通天!更有传言说缉捕司不但不得人心,现在连狗都绕着巡城兵士走过的脚印走道,缉捕司已经让畜生都不给好脸!还有---”
“行了,行了,你话怎么那么多,别说了,赶紧下去吧。”
左士儒脸上火辣辣,如同被熊掌扇了一个大耳光,觉得这时候脑袋瓜仁都疼,赶紧把传令兵喝止住,赶了出去。
好人坏人都我做,老子不干了!传令兵下了决心,下了楼梯就去辞了这差事。缉捕司了不起啊,最近缉捕牢房里连一个贼人都没有,一窝一窝的全是耗子!
“沙通天,老子手下若是有三个跟我实力差不多的劫修,不!两个就成,我左士儒坐地消灭你!”左士儒恨啊,缉捕司养了一帮人,除了副统领马望北还像那么回事之外,其余全是累赘。
实力差可以提升,关键身上没有一点血性是致命伤,每次跟贼寇打起来,手指头破了都得打着受伤的旗号死命往回跑。指望着这帮子杂鱼烂虾,左士儒一点都不怀疑,早晚有一天自己这缉捕司都得被沙通天占了当做行宫。
不知何时,头顶突然间有了一丝乌云,小雨飘了起来,不一会就淅淅沥沥的,绵绵不绝,在天地间荡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左士儒本来心事就重,这小雨一下,冷风一吹,更觉得了然无趣,那雨丝如同落入了心里,把他搅得七零八落,五味杂陈。
缉捕司街对面是大财主贺金银的楼盘,听说最近好像租给了琵琶县神医胡天牛的一房远亲,左士儒每日看见里面装修工匠的繁忙身影,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统领殚精竭虑,累死累活的想要除贼寇,天知道多少个背后说风凉话看笑话的白眼狼,却是净想着享受!看这间阁楼,里面流彩华光,一看日后就是个销金窟!沙通天你个狗东西要真有贼道道义,就来打劫这一类的大财主,别成天拿百姓小贩开刀秀本事,琵琶县周边五十里的贼寇,比起玉面小飞龙那厮,你更不是东西!
下雨了,啧啧,这片天地的雨,真干净!秦冲来到窗前,伸手接了几滴雨滴聚在手心里,开始研究起里面的酸碱成分比例来。
猛然间一个喷嚏打响,秦冲捏了捏鼻子,自言自语:“谁他娘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吧。”
抬眼之时,无巧不成书,正看见了街对面二楼阁楼上的那个中年男子,秦冲认得,不是别人,大名鼎鼎的琵琶县缉捕司统领,八劫劫师左士儒啊。
只是这老小子看起来似乎脸有气色,还一直往这边瞟,莫非看到我神采奕奕,心生嫉妒不成,左统领,那咱俩就比比,看谁先眨眼!
贼道三当家,缉捕司统领,两道注定有着命运交集的眼光,第一次在这浪漫的雨景中,轰然交错!
那一眼,情意绵绵无尽,天地为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