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板子的小家丁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无奈地说:“那——对不住了六小姐!”终于把板子抡起来。
粗重的板子带着刺,砸向浣溪的下腰处,虽然打的人装做很用力的样子,实际把力道减的很轻了,浣溪还是忍了几下就吃痛地叫起来。
段锦池在她身上留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利索。
她每叫一声,打板子的人手就哆嗦一下,又是几板子下去,血就顺着衣服渗了出来。
抡板子的人再也下不去手了,跪到大夫人面前哭着求情:“您就让老爷饶了六小姐把,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大夫人冷冷瞅着他,眼一翻命令道:“把这个违抗老爷命令的混蛋,一起打三十大板!”
这下,浣溪有人陪着她一起哭喊了。
来接替打板子的人再不敢求情,下手也比刚才重了许多,几声更惨的叫声之后,浣溪就解脱地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中开始有人不安起来,大概没想到真会一直打下去。有人害怕地嘀咕“尹浣溪是不是死了!”
也有人频频把目光投向大夫人,看她做何反应。她要不去求这个情,尹浣溪就死定了!
大夫人平静的很,板子啪啪打在肉上,响一声周围人心肝就颤一下,只有她还能不动声色地剔着指甲。
大家看着她那副不慌不忙,于是心里明白了,她是下定决心送这个女人归天了!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尹浣溪的娘曾经是大夫人的侍女,在她年老色衰时“勾引”了丞相大人,把自己从下人变成了夫人,这就够让她火大了,居然还能给丞相生一个儿子出来!
要知道,在丞相府她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生下儿子的人,尽管由于性格过于懦弱,没能借着这个儿子翻身,那也加倍刺痛大夫人的心!
尤其是尹浣溪,从小性子就拧得很,时常不服管教跟她顶撞,那些劣迹在这个女人看来,都是借着她娘能生出儿子才这么嚣张,隐隐的都是对她的蔑视和威胁!
要不是一直没机会,但凡有一个机会她不但会除了这对母女,也回连着那个男孩一起除掉!
只是她也很清楚,丞相对尹琪还是很宝贝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好下手,否则事情不成反倒惹祸上身。
现在,尹浣溪自寻死路就是老天送给她的机会,难道要她丢掉机会替她去求情?大夫人抬头看天哼笑了一下,“我要是那么做,连你都不会原谅我吧?”她在心里默默对天说。
这一会功夫,浣溪挨打的地方,血已经把衣服都湿透了。
就在大家以为她死定的时候,院门突然被重重撞开,十岁的尹琪拎着一把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大刀,一副拼命的架势冲了进来。
别看他只是个小孩,带来的气场却是异常强烈,一瞬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大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喝问道:“尹琪,你拿着刀想来杀谁?!”
尹琪没有看她,目光落到院中浣溪身上,大叫了一声“姐!”冲了过去,吓得打板子的人连连往后闪。
“快给我拦住他!”一个小孩子被仇恨激发出来的凶狠也是很可怕的,至少大夫人是害怕了。
她大声下着命令,家丁却只是试探地往前上,没人敢硬来,大家都知道这孩子在丞相府的地位。
“小公子您把刀放下,这个东西可是不长眼睛的!”有人觉得他是个孩子,对孩子就要哄嘛。
可是尹琪不听哄,反而把刀一指,用半大不大的孩子音说:“我不!除非你们放了我姐!”
“你姐姐做下错事才挨罚,你要是再胡闹,就连你一块打!”大夫人拧起眉毛吓唬他。
尹琪也把小眉毛一皱,大声回到:“你胡说!我姐姐才没有做错事,都是你们陷害她!”他顶嘴也就算了,还把刀向这边偏了偏,变成直指训斥他的女人,这股虎劲儿倒是和浣溪一模一样。
大夫人气得疯掉,浑身发抖地骂:“真是反了!把这小子给我绑去见老爷!”
老爷还没来,六夫人先被人扶着赶过来。
她两腿发软地走进门,惊恐地看着半身是血的女儿和手拎大刀的儿子,还没等听见大夫人的喝骂,就又干净利索地昏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大夫人补了一句骂,继续命令:“去给我叫老爷,让他看看当个宝贝的儿子,都要杀爹了!”
下人一溜烟地去报。
尹丞相赶来时,小尹琪手中的刀几乎举不动,胳膊直打颤。
“尹琪,把刀放下!”暴戾的父亲责令道。
尹琪有些怕,可见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是姐姐的生死逼着他必须更有勇气,他最后咬着牙跟这个在家里天一样高的男人对峙:“爹,你饶了我姐!”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放不放他由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来管!”虽然重视,但尹丞相对他也没达到溺爱的程度,甚至宠爱也算不上。
他一直都不甘心,自己唯一的儿子会是个贱俾生的,这简直是老天开他的玩笑。
“我姐没有做错事,爹不要听别人胡说!”
“我让你把刀放下!”
“不!如果你不放她,我,我——”他的手抖得像波浪一样。
“你怎样?”尹丞相冷笑着问。
“我就杀了我自己!”尹琪突然把刀一转,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剌了一下,血瞬间顺着他的手腕流出来,成股地滴到地上,可见口子不浅。
“你在做什么!”这下轮到尹丞相哆嗦了。旁边看着的人,也吓得尖叫出来,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子对自己这么狠!
这还没完呢,尹琪连着在左手臂划了几下,干脆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红着脖子对父亲说:“你不放我姐,我就和她一起死!”
“快停下来!”尹丞相看出这小子是上了虎劲了,人一上虎劲什么虎事儿都能干出来,小孩子也不例外。
“把浣溪给他抬回去,快叫大夫把他胳膊给包上!”他这算是妥了协,死个女儿不心疼,要因为这个再把儿子搭上可就亏了。别看这小子出身不好,到底是目前为止尹家唯一的根。
尹琪用了点苦肉计,还真救下了姐姐,只是他那几刀可是使了劲儿的,口子又深又长,缝了好多针!
浣溪的伤也很重,大夫说个把月很难下床。
万幸总算是救了回来,多亏第一个打板子的小子仗义,看似打了许多板,都在皮肉上,没有伤到骨头,若是实打实地挨了,那就算不丧命也得落个残疾.
浣溪醒来后,知道了弟弟自残救她的事,心疼的哭了又哭。尹琪却突然长大了一样,推开浣溪要看他伤口的手,板着脸说:“姐,你再忍忍,给我五年时间,等我长成了大人,谁再敢欺负咱们,我就杀了他!”
“琪儿,你不要这样想——”
“我就要!凭什么我们就要被欺负?我要去学武功,学成世上最厉害的武功,看谁还敢再碰我们一下!”
浣溪暗中叹了口气,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再厉害的武功又能救几个人,人心的可怕,不是用功夫能抵挡的!但她不想打击弟弟,笑着说:“好,有琪儿这句话,我就不怕了,姐和娘等着你长大!”
……
丞相府医师给浣溪开的药他们不敢吃,都传老爷还是想处死这个女儿,六夫人就偷偷安排下人去外面买。
碧玉又不放心别人去做,总怕院里其他人被暗中收买,只好自己亲自来。
那天她在街上走着,突然被人在身后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是段锦瑟的身边人,再往远点看,四王爷正在一家酒楼的门口盯着她。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今天碰到的要是段锦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么?”他沉着脸质问。
碧玉当然害怕,每次出门都揪着心,可是没办法,她把浣溪的遭遇简单跟四王爷讲了一下。
听完她的话,段锦瑟半天没出声,最后竟扔出一句:“关我什么事,随她自己的命吧。”
“我家小姐虽然命运多舛,幸好总有王爷这样的贵人关照着!”
段锦瑟冷笑,“谢了,你转告尹浣溪,如果她长着一颗猪脑子,再多贵人也救不了她!”
“王爷为什么这么说,小姐已经很小心了,如果换做别人,怕是一天也熬不下来呢!”碧玉替主子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