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地下并不是依托阵法,而是用了本身所存在的无数个错综复杂的地下洞穴,相互贯穿方才形成了一个如此庞大的迷宫。但正因如此,这迷宫却更难走出,稍有不慎,便要迷失在这广阔的地下。
但是,陆蒹葭心中,却将地图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知道这地图的来历,觉得记录地图的人能做到此点实属不易,如今既是到了她的手上,她心中也难免怀着三分感激。
若不是……若不是此点,在听见赫连燃行最初提及天青沙漠一词之时,她怎会毅然决定前来?
她闭着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息,声音清澈的道:
“你且跟着我走便是。”
赫连燃行只静默的跟随而行,却很快发现,她走的道路变幻莫测,似乎是没有半点规律,往往在山穷水尽之处,又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
这一路走来,也不是没有丝毫危险的。
他们亲眼所见,在某一个洞穴的深处,只有一个入口,入口前却有一只看似声势极为浩大的凶兽在守护,那只凶兽似乎是在沉睡,庞大的双眼此刻虽然紧闭,但仍还在不住的颤抖。
赫连燃行本悄然无声的拿出了他的那一片黑色残刃小刀,但是陆蒹葭却平静的拦住了他,忽然凑近他耳旁说道:
“不必。未必非要闯过去。”
然后赫连燃行便看见她十分镇定的走到了那凶兽身旁,十分平静的将杜鹃春心按在了那一旁墙壁上,然后便就如此,那墙壁上便悄然无声的出现了一扇门。
她便那么钻了进去。
赫连燃行心里颇为惊奇,但他素来不会多加询问,只是迅速的跟随上了,在他进入之后,那一扇门就悄然无声的关闭上了,仿佛之前从未出现过一般。
/……
苏念闲和云经年也进入了这庞大的地下迷宫。
云经年早已苏醒,却只长叹一声,道这上古幻境果真是极其厉害。
苏念闲只是轻笑,说道:“如今我们二人皆以破局,前途坦荡的很,这就进去罢。”云经年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两人一同走进,这才缓缓发现这地下的不同寻常。
他们原本以为这无数个洞穴,不过是一场幻境,但是苏念闲却无论如何催动那片菩提叶都毫无反应,他们这才醒悟过来,这根本就是一所极为庞大的迷宫!
但是,苏念闲不愧是智计超群。
即便是这样毫无规律的迷宫,他也能够根据哪怕一丝的蛛丝马迹,推算出下一个出口是何处,正确率,甚至是达到了八成以上。
错的道路,自然是有一些机关布置在内,好在年月已久,那些机关多半威力不大,他们两人通过的也不算多么艰难。而每当走错一次,苏念闲就会根据走错的道路,进一步推演更改,使得下次错误的可能,变得更小。
就在这般的情况之下,在陆蒹葭和赫连燃行离去不久,他们也来到了那一处有凶兽守护的洞穴中。
云经年看似平静,轻飘飘的摇动他的那一把风流九美扇,但是他的视线却早已将这不大的洞穴看的一清二楚,看向身边的苏念闲,不动神色的摇了摇头。
苏念闲看着那凶兽,原本就温润的声音却不由的更加轻了三分。
“居然是锦睛。”
云经年也轻声的言道:
“此凶兽威势极大,只怕是极难对付。苏兄若是还用你那把寒水剑对敌,只怕是要吃亏的。”
苏念闲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无碍,锦睛最可怕的便是它的那一对眼睛,我的寒水剑冰寒锐利,却是能够……”
他话说到此处,整个人却突然向前跨了一步。
云经年明明见他还在前方,却看见那锦睛兽面前也赫然出现了一个苏念闲,只道是他速度太快,这时方才看见向前迈出一步的苏念闲的身形缓缓的消散。
而那在锦睛兽之前的苏念闲却是毫不迟疑,他面前的空间宛若水波一般的荡漾,然后他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寒水剑,就那般不容迟疑的插入了那只锦睛沉睡时紧闭的一目。
那锦睛明显眼皮极厚,那把剑的去势起初微微受阻,但在苏念闲的气劲加持之下,却还是猛的刺入了。
那只凶兽突然睁开了它的另外一只眼睛,几乎是毁天灭地的嘶吼起来。
苏念闲被它的吼声所震,但他清俊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退缩,反倒是反手抽出了那一把剑,更加竭尽全力的刺入了那只锦睛的另一只眼。
那只凶兽锦睛爆发了一阵更加猛烈的咆哮声,它的那一只完好的眼睛里,突然爆发了极其强烈的光线,这一道道的光线,似乎都凝成了实体,撞击在苏念闲的寒水剑之上,都发出了峥嵘的金铁相击之声。
便在这般的情形之下,突然苏念闲面前展开了一把折扇,帮他把这些光线通通挡下了,那把折扇虽然不曾完全打开,但是挡住攻击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苏念闲没有半分迟疑,更没有退,剑自下而上,便又是一剑刺向那凶兽的双眼,而那把折扇挡的位置也是恰到好处,那凶兽的视线被遮的严严实实。
这一击无疑苏念闲用尽了全力才刺入,而反震之力当即让他的嘴角溢出了丝丝的鲜血。他咳嗽了数声,但很快被那凶兽锦睛铺天盖地的咆哮之声所湮灭。
若不是这空间太过狭小,而锦睛先前又在沉睡,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便刺瞎了它的两只眼睛!
但是此刻此兽双目皆盲,只能胡乱的攻击。
苏念闲看向云经年,却发觉他也在看着自己,他们瞬间便达成了共识,不愿再缠斗,两个人纷纷展开身形,便在空隙中游走了片刻,纷纷穿过了那锦睛所守护的区域,向着更深处而去。
苏念闲却在穿过之时身形微微一顿,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有所预感,进入这地下迷宫的,似乎并不止自己和云经年两人。但他只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觉得有些走过的道路似乎有着淡淡的人气。这种感觉,他却只是默默埋在心底里,也不曾告知云经年,眼眸深处,却又多了一丝神采……
最后似乎有一扇门。
这一扇门之上也有一个淡淡的心型痕迹。
陆蒹葭极是认真的摸上那一个凹槽,想到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变故,从海蜃国的三人,到洛无暇,再到与赫连燃行离开,与独孤剑心相遇。见到白景止……重逢燃行,明明不过几天的光景,却经历的极多,仿佛时间过去了极久极久一般。
她神色里淡淡的似乎是带着笑,然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自己手中那一块杜鹃春心按上了这凹槽。
没有发光,也没有什么异变。
但……
陆蒹葭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她突然回过了头,而赫连燃行的示警声这方才响起:“有旁人过来……”
她微微一笑,犹如深水微澜,独影照花。
却不言不语。
从拐弯处缓缓的走出两个男子,他们都一般无二的英俊之极,只是气质不尽相同,便是这不同的气质,便将他们极大的区分开了。
一个身穿青衫,温文清俊,眉眼之间也有安和太平之气。他此刻静静的走过来,每一步都浅淡的很,透出一种清疏的很的文人意气。
仿佛他永远这般温文儒雅一般。
而另一个,却白袍很是洁净。眉眼也俊秀,气质却不如身边那青衫文士那么清净,只是显得潇洒,说不出的潇洒逍遥。
那青衫的男子此刻眉眼还含着一种清淡温和的笑,他的声音很是干净,叫人心头听着舒服。
“苏某来到此,不想原来是姑娘抢占了先机。姑娘姿容极好,一见便不是凡人,不知姑娘可有门派师承,是哪一家的仙子?”
这问的虽然有礼,却听得陆蒹葭颇为的一头雾水。但她神色不透露丝毫,只是抱着古琴,定定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
然后,在那两人将要走近之时,她忽然便浅浅淡淡的拨弄了一下自己怀抱着的古琴的琴弦。
空中突然便响起了一极为清越空幽的琴音。虽然只一个音符,却缭绕了许久方才散去。
那两人皆是停止了脚步,抬起头,看向她怀中的古琴,目露奇异之色。
苏念闲看着那架古琴,心中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念头。
他虽然料到此处有旁人在,心中所想的大半揣测,却落在了白景止的身上。
但是却不曾料想,居然是如此一位绝世空幽的女子。她只静静的站在那一处,便似集中了整个世界的灵秀,有种美好到了极致的感觉。
此女子有如此颜色……但竟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他心中一时也是冒出了千万种想法,却不急不缓的出声询问,好得到些线索。若是他没有看错,方才这女子拿出镶嵌在这门之上的,正是那被白景止所夺得的杜鹃春心啊……
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他却是怎么也琢磨不透了。
却不曾想,她不应答,只是轻轻的拨弄了一下怀中的古琴。便是这一下,苏念闲却突然感觉到了体中气血一阵翻腾,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居然要他强自按捺方才平息。这叫他如何不诧异?
但他究竟是苏念闲,他是不会被女子的容貌气质所迷惑的,他仍是镇定的看着这女子,眼中的光芒更盛。
“姑娘……是何意,可否直接告知?”
那女子声音冷澈。
“若是要你们离去,你是退还是不退?”
苏念闲神色凝重了一些,他与身边的云经年对视了一眼,方才回答道:
“姑娘说笑,在下也是经历艰险方才到此,怎会凭着姑娘简简单单一句话便退去。”他这话说的仍是温和,但语气中,明显是蕴含着寒意的。
陆蒹葭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也在微微的叹息。
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人,她甚至比直面白景止还要更加不愿意直面苏念闲!但她此刻不得不面对。
那个男子,仿佛这些年也改了些性子,他原先温文非常,却是绵里藏针,如今,却更添几分凌冽,手段仿佛更加老道。
他与白景止相争,其实,根本就是那个人借他之手,与白景止相争罢。
陆蒹葭心中叹息,面上仍是冰寒之色,将手掌按在了杜鹃春心之上,突然开口说道:
“我并不是你二人的对手,但是,这杜鹃春心,却是在我手上的!要毁灭它,也不过是我一个念头的事情。你们欲与我相争,但最大的可能却是,谁也得不到。杜鹃春心一毁,这宝库便将永永远远的封存,再也不见天日了。”
她仍是清清冷冷的语气,但一字一句却敲击在旁人的心上。
苏念闲听得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说道:
“姑娘非得如此决绝不可?”
云经年却是眸光微闪,忽然对苏念闲开口说道:
“既然这开启宝库的必要法器在这位姑娘手中,不若我们与她分了这宝库如何?”
苏念闲沉吟片刻,方才徐徐点头,抬起头看向了陆蒹葭,笑容清朗。
“姑娘如何看?”
陆蒹葭视线看向了身旁的赫连燃行。那少年微微了点了点下颌,她似乎心中有了注意,出声说道:“你们且以自身最重要之人或事发誓,我方才肯答应。”
云经年和苏念闲对视了一眼,也是纷纷应了。
云经年倒也洒脱的紧,直接开口说道:“若是我反悔诺言,便叫云家分崩离析,从此没落下去。”
他是世家子弟,虽然被逐出了家门,但自小的血脉还在,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他而言,这誓言无疑极重了。
但是苏念闲却有些迟疑,陆蒹葭也不急,许久,他方才缓缓的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