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蒹葭走的远了,少年才转过身,双腿盘膝而坐,将那颗烈焰花平铺在掌心之上。那颗烈焰花蕴藏的火属性真气极其热烈,他纵然只是将它平铺放置于手掌,也能感觉到整个手掌似乎将要燃烧一般的灼热感。
他直视着那株不及他手掌一般大小的药草,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从上面撕了一小片叶子下来。
他将要生食这株药草,实在是迫不得已。
因为药草其实是可以通过炼制的方法,使得药草的药性更加的温和……也就是说,根本不必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甚至高明的炼药师和高层次的炼药配方,更是可以提升药草的价值,用相生之理,使得药草的利用最大化。
但是……
赫连燃行心中却在苦笑。
炼药一途,千辛万苦,对于天赋的要求极其的严苛,而且培养一个炼药师所需要的药草与鼎炉,到何处去寻?
自己能够得到这一株药草,还能够有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已经是上天的眷顾,天大的运气。
那个少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一片叶子,毫不犹豫的将其扔到了嘴中,胡乱的吞嚼了几下,便迅速的将它吞咽了下去。
烈焰花的药性主要集中在它的花瓣之上,在叶子之上所蕴含的药性相对要少一些,更何况他只撕了一片?但是,饶是如此,赫连燃行也在吞咽下去之后片刻,感觉到了它的蓬勃药力。
唯有一个字。
热!
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的火焰正在燃烧,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赫连燃行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就如同一道火焰在自己身体之中肆意攒动一般,这火焰似乎是将他的每一条经脉都活生生的劈开,他几乎能够听见自己身体中经脉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之声!
这是怎样的痛苦……几乎不能够用言语形容。
少年咬紧牙关,摈弃一切杂念,只专心对付身体之中的疼痛。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顺间,就如同被扔进了油锅之中一样。
整个人要爆裂开,要裂成无数块。他闭着眼,以一种几乎是强硬的耐性,借力对抗身体之中的药性,他的全身都爆起了青筋,丝丝缕缕遍布,面容也瞬间变得狰狞。
这是极致的疼痛,少年端坐在那里,居然硬生生的承受了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身体的表面开始逐渐渗出灰色的物质,少年浑然未觉,而等到这可怕的痛苦终于过去,少年这才缓缓的睁开眼。
“不行……还是不行,叶子的药力不够,还不够!不够我冲过那个屏障!宗师境突破到——修元境的屏障!”
赫连燃行几乎是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
少年眼中全是决绝,他却是看也不看,将剩下的整株烈焰花,通通全都扔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几乎嚼也不嚼的,吞咽下去。
这已经不能够用痛苦来形容。
少年感觉先前的痛苦,与此时相比较而言,甚至称得上是舒爽了。
刚才,不过是经脉受了药力的侵蚀罢了……但但赫连燃行将真正的烈焰花服下,他才发现,这烈焰花真正的药力,比他所设想的,还要强大百倍!
真正的烈焰花,本就从来不是适宜宗师境服用的药材,只有修元境的高手,经脉的强度才可能堪堪抵挡住这极其猛烈的药力侵蚀。
他此时服下烈焰花,那庞大的药力,直接冲击的他的经脉……一根根的爆裂开来啊!
全身的经脉爆裂尽了……这是怎样的痛苦……
经脉爆裂,自然是血液喷射,但他皮肤还没有被药力侵蚀至碎裂,那大量大量的血液,几乎是直接顺着他的五官喷射出来。
立刻七窍流血!
赫连燃行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的皮肤,也纷纷爆裂开来。他成为了一个血人,几乎流了一地赤红的血液。
这药力,还在汹涌澎湃的冲击着他!
只差最后一点点。……
赫连燃行竭力的引导着药力向他的突破屏障冲击。即便是痛得几乎快要活生生的痛死!他也保持着意志的清明。但这无疑又加重了他的痛苦。
他似乎能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是,他却怎么样,也够不到啊……
药力似乎要烧上他的头颅,他只能感觉到无边的疼痛和热……连保持灵台的一点清明他都已经无法做到了。
他的神志,将要丧失了。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他只怕快要死去了。
少年此刻疼的恍惚,脑海之中却突然浮现那个清雅的女子,她静静的看着自己,似乎有很多话要与自己说,但又什么都不曾说。她只那般静静的看着她。
少年似是突然醒悟,挣扎着留住自己的念头,护持住自己的心神。
眼前的那个女子,美的惊心动魄,她的眉眼她的神情她的姿态她的每一句话自己通通铭记,自己此生来世唯一的宿命便是不顾一切的护持她。
他要永永远远的护持她。
他怎么可以丧命于此,由得她一生在世间,无人庇护?
不,绝不!
“不!”
他用尽全部的气力,终于无声的呐喊出来……他的声带早已一同爆裂了。
哗啦。好像只是瞬间,又好像过了好久。
他感觉自己像是推开了一双门,原本身体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却突然从门里涌出一股清流将那烈火通通扑灭。那清流流遍他的全身,他似乎是有什么不大一样了。
他不知晓的是,整个灵药园的灵气飞快的汇聚,向他移动着,几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灵气漩涡!他便是这漩涡的中心。
然后那庞大而精纯的灵气,一滴不漏的,通通的注入了他的体内。
他原本的伤势,飞快的被灵气覆盖,而生长痊愈。
其他的灵气,却是涌入了少年的身体里。而赫连燃行,却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
陆蒹葭从未想过,她要离开灵药园。
她心中分外担忧赫连燃行,不敢远去,只寻了灵药园里一个僻静的角落,静静的坐了,看着那个少年所在的方向。
她心里是极其不安的。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一日,两日……
而当这种不安越发浓郁之时,她蓦地站起身,心中却是不能再忍耐了。她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他……否则她心里难受,这种难受几近要吞噬她的心脏。
她想去看一看那个少年是否安好,是生……还是……
她突然站起身,正准备往前走去,却听得一个带着几分调笑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响起。
“姑娘是要去往何处?姑娘这般美貌~不如从了我,做我的小娘子可好?从此我保证姑娘吃香喝辣,绝无登徒子敢调戏姑娘半分~”
这话说的实在无耻之极。
陆蒹葭在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她心里起初一惊,但是后来听得这独一无二的语气,却是已然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她缓缓的转过身去,脸上的神情却是懵懂。
“公子在说什么笑话?”
她眼前远远的走出一个男子。
这男子的形貌颇为奇特。他穿着一袭灰布麻衣,看上去显得朴素沉稳之极。在他身后,背负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宽阔重剑,那剑看上去便是极重,他负着那把几乎和他等高的大剑,脚步却显得十分的轻松。他的装扮,便似一个十足的冷漠剑客。
但是……一旦你看向他的脸,便会彻底的重新审视这个人。
他生的……极其风流。这风流,与他的装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世上有哪一个剑客会生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孤独剑心便是。
这世上有哪一个剑客会生的唇红齿白肤色如雪?
独孤剑心便是。
这世上有哪一个剑客平日里贯使一枝桃花(……)对敌?
独孤剑心便是。
这世上有哪一个剑客平生夙愿便是调戏尽天下女子?
还是独孤剑心。
独孤剑心是天底下最不像剑客的剑客……可当他拿起他背在身后的剑时,他却胜得过所有的剑客。没有人见过独孤剑心用他背在身后的重剑,因为但凡见过的,都已经死去了。
独孤剑心是一个传奇。他恣意他狂放他傲然,但他也无耻也放浪更不要脸。千万不要跟独孤剑心做敌人,因为他的敌人,通常都死的很惨。
曾经,有一个剑客不甘独孤剑心如此声名,在洛国曾公开很是诋毁了独孤剑心一番,扬言自己无论人品武功,都胜过独孤剑心万般。
他起初确实在洛国声名大起。但一月之后,可怕的事情便发生了……
独孤剑心那厮,居然公开表示,这个人既然如此放下豪言,自己不回应,也颇为对不起他。自己愿与他比武,不过,若自己赢了呢,只对不起他一人,但若自己输了呢,就对不起曾经败在他一枝小桃花之下的所有人。
这一个人和许多人么,他也不好做出什么抉择。不如他和那曾经败在自己手下的那许多人通通打上一架,如果全都赢了的话,自己再输给他,也好对先前那许多的人,有一个圆满的交代。
独孤剑心当时的语气分外的诚恳。
结果是……那个放下豪言的男子在面对蜂拥而来的挑战者,活生生累死在第十七轮车轮战里。
而独孤剑心听闻之后,只是无比唏嘘的说道:
“年轻人,好好的何必放什么豪言……真是何苦来哉。”
从此天下人都知道了,剑魔惹不得!
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蒹葭心里颇有些无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子随手拈着一枝小桃花走过来,他的眼睛里光芒亮的很,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看,都带着些猥琐之意。
“我怎的在开玩笑?姑娘只怕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了。不配我这等世上最英俊潇洒的男子,该是何等遗憾的事?说出去也叫世人感叹么。佳人配剑客,端的一出传唱千年的好剧呀好剧,正是郎有剑来女有貌……”
“剑?”陆蒹葭看着几乎就要走到她面前的男子,面容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而又温柔的问道:
“是淫剑还是下剑?”
那男子不为所动的走到她身边,伸手就要握住她的手腕。
“当然是……诶呀呀,小娘子怎的如此不温柔婉约。这般直接便知晓了郎君我的本质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仍是笑的一片漫山遍野的春光灿烂,瞧见了陆蒹葭将双手缩到了身后,嘴唇微微一抖,眼睛一转,却是笑吟吟的说道:
“小娘子怕什么~~~你怕我什么,我改便是了。”
陆蒹葭仍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声音却是清清冷冷。
“公子喜欢我什么,我改便是了。何必要劳烦公子改呢。”
独孤剑心伸手将他手上那一株小桃花在陆蒹葭面前晃来晃去,努力的营造着一种风流浪漫的气氛,语气放的更加轻缓,笑容变得更加璀璨。
“诶呀我们本是素未谋面,相逢在这上古遗迹之中,便是有缘啊~~~寻常人能相逢么?他们不能啊!所以他们就是没有缘分。这个有缘无缘,其实只是一念之间。姑娘你以为我们无缘,但是呢,在我们看来,我们却是有缘的很,有缘的很哪。”
他说的颇具有激情,陆蒹葭却是恍若未闻,直接走过了他身边,那独孤剑心立刻伸出手拉住她,陆蒹葭这一次却没避过,被他用力的攥住了手腕。
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十分沉稳。
“你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