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引擎，莫旼旼伏在方向盘上闭目养神了许久，之后才疲惫地拿着包包打开大门。
莫旼旼一边换下十几厘米的高跟鞋，揉着磨破的脚后跟，一边问穿着围裙的莫浅烟，“妈妈今天怎么样？”
“比之前好一些了。我给她熬了粥，吃了一碗。”莫浅烟柔和的声音抚平了莫旼旼心中的烦躁。
“嗯。这两天我去给你办复学手续。”莫旼旼换下精致的套裙，穿上宽大休闲的家居服，立刻从成熟有魅力的职场女性变回了青春动人的小女孩。
“我还想再看着妈妈几天。”莫浅烟柔声柔气的回答，眉头纠缠在一起。她还是很担心妈妈，虽然这几天已经不再用注射镇定剂，却还是精神恍惚。她怕她再做出什么傻事。
“我请了看护，你上学要紧。”莫旼旼揉着眉心，不容置喙道。她扫一眼莫浅烟纠结的小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不担心她们妈妈的安危，只是她现在忙着公司的事情脱不开身，而莫浅烟已经拉下一年的功课了，她不想再耽误莫浅烟的前途了。
莫家的荣辱安危只要她一个人承担就好。
“嗯，先吃饭吧。”莫浅烟薄唇渐抿，转身去厨房摆好碗筷。
“我在外面吃过了。”莫旼旼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又去应酬了？”莫浅烟听到后平静地问，语气中有一丝丝无奈和叹息。
“嗯。给我来碗粥吧。”莫旼旼头也不抬地在键盘上敲着。
“你啊，回来了还不休息一下。”莫浅烟把桌上的堆得满满的文件整理后放在一旁，把盛好的粥放在桌上，“快点趁热喝了。”
莫旼旼嘴上应着，却是丝毫不动，莫浅烟“啪”一声合上了她的笔记本，莫旼旼这才抬头。
“你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莫旼旼接过碗，笑容渐渐缓下来，人往后靠在靠垫上，看着眼前温婉的女孩。
莫浅烟不说话，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陷入沉思。
夜色寂寥，空气冰凉稀薄，远远便能看见一道人影站在莫家外面，昏暗高耸的路灯，巨大的主宅投在地面上的阴影笼罩着这人，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动不动地望着屋内的灯亮。
一阵寒风吹来，撩起他鬓边的发丝，几缕飘起而后又落下，遮住他眉下幽深的黑眸，眼瞳暗沉，似深渊般黑暗。他裹紧了大衣，竖起了衣领，冷风还是透过纤维吹进他的心，像是纤细的手紧紧攥住心脏，渐渐收紧，收紧，直到心肠破肚，鲜血满地。
即使如此，还是不肯离去。他已经站在这里一个小时了，望着窗内的点点光亮。心里那盏灯也渐渐亮起。
这一年来，屋内第一次亮起了光。
只是他丧失了一年前的勇气，竟不敢上前走一步。
这一年时光对顾清西来说异常悠长，心被漫长的时间拉扯着疼痛，滴着鲜血，而后慢慢结痂，三百多个夜晚，顾清西没有一次能安然入眠。
渐渐地，他偷偷买了安眠药，只有靠着药物的作用，才能舒展紧绷的身体进入梦乡，即使在梦乡，竟也不得安稳，不停不停地梦见莫浅烟，梦见她离开。
若是心意相通的爱，一个人的离开，会让另一个人随之枯萎凋谢。
你离开，我衰败，心花零落，落地成泥，幻化成灰，灰飞烟灭。
从口袋里掏出zippo打火机和一包烟，拿出一根，火却怎么也点不着，“不是说防风吗？”顾清西有些自嘲又有些不甘心的继续打火。
兴许是风太大了，顾清西有些颓败地换了个方向，火苗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没有抽过烟、喝过酒的哪叫男人？”顾清西吸了一口烟，吐出圈圈的时候想到顾北辰之前对他讲过的这句话。
想起顾北辰那个时候抽烟喝酒并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大概也是为情所困罢了。
最近这一年，不再偷偷摸摸的抽烟，正大光明的肆意浪荡，谁也管不了，只能在一旁暗自惋惜。
酒倒喝得还不算经常，但烟是每天一包。
顾清西竟不舍得熄灭着微弱的光亮和温暖，从淡蓝色的火焰中好像看到了往事随风而过。
“明天晚上别忘了啊。”顾清西临走时拍了一下梁宥希的肩膀。
“放心，到时候绝对给你一个大礼。”梁宥希笑嘻嘻的，淡淡一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大礼我就不敢奢求了。只要别惊着我就行。”梁宥希一向古怪，顾清西最怕他。只要人安安稳稳的去了就行了，朋友之间不需要礼物来增进感情的。
“你也一定要来啊。”顾清西一脸正色的看着楚见。
“我···”楚见有些犹豫。最近小白和他分了手，在班里遇见都很尴尬，总是低着头走过。参加派对他们那一堆人里肯定也有小白，遇见了难免要打招呼。
“是兄弟就给一句痛快话。”
“好。”楚见咬着牙点点头。反正他们这圈子避也避不开，早晚这失恋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压着他过去。”梁宥希跳起来坐在课桌上，笑着揽过楚见。
顾清西迈出教室门的时候，莫浅烟已经等在外面了，穿着墨绿色的双排扣大衣，散着及肩齐发，一笑倾城。
顾清西用温暖的手指轻轻蹭她的脸颊，被莫浅烟熟练的躲开。
莫浅烟含羞一笑，嗔怪道，“这是在学校呢。”
“那又怎样？”顾清西大方的牵起莫浅烟的手，举到她眼前，像是炫耀似的。
“你···哎。”莫浅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微笑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啊？”顾清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这是个秘密。”莫浅烟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左眼一眨，娇俏可人。
“好吧。”顾清西故作遗憾的样子，“那明天要不要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明天你是寿星，还是让爸爸送我过去好了。”莫浅烟体贴地回道。
“那你可不要迟到啊。”
“恩恩，好的。”
未曾想到，这竟是他们最后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