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镜湖湖畔,夕阳如血。
白绮尘风尘仆仆地从妖界回来,砚宸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是他的内伤要调养很久。
她又坐到屋檐上,双手抱着膝,歪着脑袋凝视着被映成血红色的镜湖。
三天前,九黎离去之后,天象就变得诡异起来。不论白天黑夜,始终是这样使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红色,越往北去颜色越浓。
师傅秦天说这种天象意味着三界中有邪魔出世,并且要持续七天。
白绮尘实在想不到这世上除了镜茫还有谁能担得上“邪魔”二字。
可镜茫身为神器,有天地庇佑,吸收日月精华,什么能让他魔性大发?
难道是……轩辕寒穹?!
白绮尘眉头紧锁,眼中隐约有一丝慌乱。
仅仅是一个仙界都能把昆仑界逼到绝路上。若再加上一个镜茫,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白绮尘担忧着昆仑界的未来,本来不想分心的。可是她想到镜茫就不能不想到他和轩辕寒穹的那个吻。白绮尘的脸上泛起几分不正常的潮红,瞳孔里闪着精光。
话说那两个人真的好大胆啊。那时少说也有几十万人看着呢,竟然这么若无其事地亲来亲去,而且是超激烈的!鬼畜攻和女王受啊有木有!
白绮尘胡思乱想着,冷不防被人在头上用力敲一下。她猛地回头,发现嬴序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
“小白你想什么呢?叫你多少声了你都听不见。”嬴序抱怨着,一撩衣摆在白绮尘身边坐下。休养了三天,他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白绮尘的眼珠贼溜溜地转几下,然后用狡黠的语气问道:“哎,你说镜茫和轩辕寒穹是不是恋人啊?”
“你有病啊!”嬴序像受到惊吓一样把眼睛瞪得滚圆,飞快地一巴掌拍上白绮尘的额头。
“喂!打我干什么!”白绮尘愤愤地瞪一眼嬴序。
“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是恋人?你这不有病吗!”嬴序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事,固执得让白绮尘想揍他。
“你这是偏见。我跟你说啊……”
“行了行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嬴序见白绮尘还想喋喋不休就连忙打断她的话,不自然地别过脸,顿了顿说:“我们明天回昆仑界吧。”
白绮尘立刻沉默着不说话了。
“苒昔他……真的不是陆南柯……”
“……”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一直逃避。”
白绮尘眼眸微微黯淡,低声说:“好。”
嬴序惊讶地回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说服白绮尘。
“好。”白绮尘还以为嬴序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次,“我跟你回去。”
她不想再当胆小鬼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绮尘在苒昔家门口潇洒地对他和西风抱一抱拳。“苒昔,西风,后会有期。”
“一路小心。”苒昔微微颔首,将手中一个小包裹递给白绮尘,“这是我闲暇时炼的蛊,给你防身用。”
“谢啦。”苒昔说得轻巧,白绮尘也不跟他客气,心安理得地接过来放进包里。他是蛊神苒昔嘛,自然不差这些蛊,还不如让自己替他用点儿,省的占地方。
“我们走了啊!”白绮尘笑吟吟地挥挥手,和嬴序一起用飞行术离开了岚月镇。
当他们的身影没入云端消失不见,苒昔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们也回去吧。”他的眼中噙着笑意,拍拍西风的肩膀示意他随自己进屋去。
“快收拾东西,我们也要走了。”
重回昆仑界,白绮尘一跨进清仙阁的院子,眼泪就涌出来。
站在昆仑界的土地上,白绮尘的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归属感。
这是昆仑界。她真正的家。
白绮尘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依旧一尘不染,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木桌和椅子变得金灿灿的。
她把包放到桌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蒙上被子呼呼大睡。这一个多月,她几乎都没怎么睡好。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凌晨,万籁俱寂时,白绮尘从被窝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将本来就像极了鸡窝的头发挠地更乱,这才推门出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哼,这世上哪有什么自然醒,都他妈饿醒的!”
白绮尘抬头望望天,正如秦天所言,天色还是暗红色,让人感到心情压抑。看来不过七天是不会变回蔚蓝。白绮尘翻个白眼,捂着肚子一溜小跑溜进厨房。她看到桌上的包子,眼睛直冒绿光。白绮尘也丝毫不介意这是昨天吃剩下的,抓过一个塞进嘴里咬一大口,然后又挑了三个大的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猫着腰离开。
白绮尘把手中的半个包子都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就像只仓鼠。“嗯……好吃……”她一边走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一点没注意到自己腰间的香囊正发出微弱的光。
此时白绮尘已经回到了清仙阁,大步大步地朝前走,十分享受地眯着眼,嘴巴嚼得吧唧吧唧响。
在白绮尘毫无防备之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到她身上,把她给砸趴下了,一口包子全喷了出来。
“哎哟……那个杀千刀的偷袭老娘……”白绮尘哼哼唧唧地伸手去推自己背上的不明物体,却摸到一手温润滑腻的液体,不用看白绮尘也猜得出那是血。白绮尘一个寒战,飞快地缩回手,也不管现在还是黑夜就扯着嗓子吆喝:“嬴序!嬴序!你快出来!死人啦!”
嬴序正睡得香,突然听见白绮尘凄厉的呼喊,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自己只穿着里衣,掀了被子就破门而出。到了院子里,嬴序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脚下不远处的包子,再往前是趴在地上的白绮尘,背上还有个人。
那个人看身形是个年轻男子,身上有多处伤口,将原本月白色的长袍染红一大片,只是脸朝下,看不清相貌。
嬴序见状心中一沉,连忙跑到白绮尘身边蹲下去询问:“你没事吧?”
“你快点把他从我身上弄下去!压死我了。”白绮尘苦着脸说。
听白绮尘这么说,嬴序应一声,小心地避开男子身上的伤口,将他放到旁边的草地上。做完这些,嬴序长出一口气,便想要看这人是何方神圣,可嬴序目光刚落到那人的脸上,就蓦地愣住了。
白绮尘也扶着腰站起来,黑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哪里来的小毛贼敢擅闯昆——”待看清他的面容,白绮尘话说到一半就惊声尖叫起来:“啊——百里!!!”
百里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身上血迹斑斑,腹部一个巨大的伤口正朝外汩汩地冒血。
“百里,百里!”白绮尘扑到百里身上,伸手拍拍他苍白的脸颊,可是叫了半天百里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草原一别后,白绮尘就再也没见过百里。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这幅场景。
“怎么办,嬴序?”白绮尘声音中带着哭腔,转过头向嬴序求援。
嬴序眉头紧锁,他对这个百里可没什么好印象。当初要不是他,白绮尘就不会死。眼下被形势所迫,嬴序伸手探向百里鼻尖,这个动作让白绮尘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还有一口气,可是他失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白绮尘听到这种话立刻慌了神,她使劲摇晃着百里的手臂,撅着小嘴不依不饶地喊:“百里!你给我醒过来!你是神医,你怎么能死!”
“出什么事了?”秦天听到这边的动静后,带着几个弟子快步来到清仙阁,看到躺在地上的百里不由得神色一凛,沉声道:“木神百里……他怎么会在这?”秦天在仙界还和百里有些交情。可是百里为人淡泊,几乎不参与仙界的事。这样一来,百里会身受重伤落到昆仑界,就实在是可疑了。
秦天后的那几名弟子虽然没见过百里,但至少也听过他的大名,因此在知道他是仙界之人后立刻骚动起来。
“这百里是仙界的啊……”
“说不定是圈套!”
“对,昆仑界不能留他。”
一个月前仙界大肆进攻昆仑界在弟子们心中留下巨大的阴影,对仙界之人恨之入骨,这会儿还想过去抬走百里。
“住手!”白绮尘猛地张开手臂将百里护在身后,急得眼眶通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百里不是坏人!他从来没做过伤害昆仑界的事!”
“师傅,这……”有白绮尘挡着,那三名弟子当然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开始有些迟疑,然后为难地回头望向秦天。
“师傅,求您救救百里!”白绮尘生怕秦天被他们鼓捣着将百里丢出去。秦天大概还不知道,上次他拉肚子还是百里给的药,这样算来百里还有恩于他呢,她可不能看自己的师傅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秦天眉头微蹙,对那三名弟子一挥手说道:“都退下。”
“是,师傅。”
秦天走到百里身边,先是用法术帮他止血,然后反手搭上他的手腕为他切脉。片刻后,秦天面色有些凝重,沉声说道:“他的筋脉紊乱,严重失血。嬴序,快把他扶到屋里。”秦天又转脸对一个弟子说:“去,把我房里的凝霜脂拿来。”那弟子应声离去。
这下嬴序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按照秦天的吩咐老老实实地把百里抱到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