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课没几天,李星瀚再看其他同学的书,发现大大地发生了变化:原来他们用纸把书的封皮包住了,说是这样不会把书弄脏。更有甚者,有些有钱人,居然买来塑料书皮,牛逼的不得了。
李星瀚不服气,回到家里,也要包书皮。这次好歹他妈没有骂他,拿出来一些旧报纸,李星瀚自己包了以后拿到学校,遭到了全校同学的笑话。
这时候李星瀚才发现,人家的书皮包的整整齐齐,他的书皮却是皱皱巴巴的,还好有个同学心地比较善良,帮李星瀚休整了一下,看上去就顺眼多了。
李星瀚上了一个月学,便到了打枣子的季节,枣子分家枣和酸枣,家枣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有,大人拿棍子打下来,小孩在下面捡,摔烈的当场吃掉,好的放在柳条编制的篮子里头,吃个一两天,便放在一种由往年庄稼的秸秆编制的圆形案板上面,然后送到房顶上晒成干枣。
当时这帮小孩天天打听谁家打枣,然后到了人家打枣的时候,就去人家家里蹲点,有的人大方,能给一把枣吃,有的人抠门,只给一人一个枣子,里面有虫都不给换。
家枣在家里,酸枣是要到山里面去找的,那东西酸酸甜甜,指甲盖大小,是孩子的最爱,因为当时外地人来这里收东西,收杏仁为主,因此大人要是上山,基本上去打杏仁,酸枣只有极爱护孩子的大人才会去山上捡,一般都是孩子自发组织去山里捡。
李星瀚被禁止上山捡酸枣,他妈说了山上危险有蛇,这已经是惯例。
在村里,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个时节,会看到家家户户房顶上都晒着东西,要不是枣,要么是杏,哪怕是馒头,也可以拿出来晒一晒,变成脆馒头,小孩最喜欢吃。
等枣子打完以后,大约就是中秋时分,家家户户都要做月饼,当时的月饼,分真月饼盒假月饼两种。
真月饼是机器做出来的,厚厚的,圆圆的,假月饼是自己家里做的,做完了以后,拿个模子,像是盖章似得盖上去一些图案,假月饼扁扁的,形状也不规则,但是由于造价低廉,每家都会做一点。
今年的中秋,意外地来了一个亲戚,带来很多真月饼,李星瀚天天跟人炫耀。
等月饼吃的差不多,好家伙,就快到秋收的时候了。在村子里,一般在收庄稼之前,还要干一个副业,这个副业就是去山上打杏,打到杏以后,一般都不吃,而且为了减轻负重,一般在回来之前,会先把所有杏的杏仁抠出来,然后只要不能吃的杏仁,而把能吃的杏肉,都扔在山上不管了。
大人的这个行为,在孩子们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小卖铺卖的杏肉,要两毛钱一袋呢!平时都舍不得买,这些大人平时候口口声声说节约,掉一粒饭都要骂半天,谁知他们自己浪费起来比谁都狠,一个大人能浪费十个孩子的量了。
这是一个地里面长出东西给人吃的季节,李星瀚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地里明明是泥土,经过那植物一变,就能变成吃的东西呢?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只好依旧去上课。李星瀚上课不爱听讲,最喜欢看课文里面的插图,尤其下课的时候,拿老师的书看插图。因为老师的书是彩色的,而他的书是黑白的。
这天下课休息的时候,孩子们发现,学校的大院子里开来了一辆车,一个个都喜出望外的。
他们不光认识这辆车,也认识这辆车上的人:他们是扶贫队的,每次来村里,都会留下橡皮、铅笔、文具盒等等,上次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个足球。
孩子们看着那以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皮球,一个个喜出望外,口水都要流下来。
现在扶贫队再次到来,李星瀚便和他们交上了朋友,到哪里都跟着,以至于他们都知道这个小孩叫李星瀚。
有一节课李星瀚被老师罚了,一边哭一边去厕所,半路上那个扶贫队的叔叔见了,便将李星瀚抱起来安慰他。
他们无疑给李星瀚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以至于他在老年的时候仍然提起这件事情。扶贫队走的时候,所以的孩子都依依不舍地跟他们挥手,在孩子们眼中,他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叔叔。
当然扶贫队能来,是因为榆树县是著名的国家级贫困县,这个名头来之不易啊,是以前的老县长辛辛苦苦,送了多少礼才挣来的,后来榆树来了一个X县长,为了自己的政绩,将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去掉,让给了其他县,导致扶贫队不再光顾,那个县长遭到了全县人民的唾骂。
等家里的最后一个真假月饼被吃掉,秋收的时代终于到来了,等庄稼成熟,平时无所事事,打骂孩子的大人突然有了事情做,割庄稼,然后用扁担一捆一捆地挑回来。
很多需要脱壳的庄稼,人们都不用机器也不用人力,而是将他们摊在马路上。
这可不是因为人们疯了,实际上基本上每天秋收时节,路过的司机都会看到马路上摆满了各种庄稼,几个农民蹲在路边看着,仿佛在监督路过的汽车:快点碾,好好碾别偷懒!
这就是为什么村里人吃米的时候,都要先把你盛出来,捡捡里面的石头,煤渣子,这些都是当年被车碾的附带品,因为当时路过的车,并不都是代步工具,很多都是拉煤、拉石子赚钱的。
李星瀚在村里住了多年,也看过好多次收割庄稼,但是这次他上学了,比往年就要有趣的多:熊孩子们在庄稼垛子里捉迷藏,不是藏着谷堆里,就是用庄稼秸秆将自己埋起来,只有特别熊的孩子才愿意藏着豆子堆里,因为豆子在脱粒之前,那个秸秆上有毛毛,扎的人不舒服。
在秋收结束之后,李星瀚终于迎来了一次可以名正言顺上山的机会——这次是学校的老师组织的。
并不是秋游,而是去山里捡松果。
捡松果也不是为了吃松子,而是为了冬天烧柴。
这都是学校组织的劳动,李星瀚喜欢的不得了,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热爱劳动,而是因为他可以去山上玩,可以做一些平时大人并不允许的事情,私下里,孩子们把这次上山采松果的事情命名为秋收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