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又重新亮了起来,乌盖斯挥动阔剑。
丰盈下意识惊讶抬头,一柄剑已架在她颈边。
“你怎么会有修罗之血?”
“不好意思,我的一位妻子就是阿修罗族。”乌盖斯伸手在丰盈面前打了个响指,粉末飘散到丰盈四周,他回首对军士说,“把她关进单独的营帐,查清楚她的身份。”
“修罗族?”摩亨王听了乌盖斯的汇报冷笑道,“就让那只可怜的小兔子先待在那儿。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来偷袭,查明她身份再说。”
丰盈被关在营帐之中,帐帘纷飞之中,一只蝴蝶飞进了帐子。
烛火之下宛如生长着曼陀罗花纹般的双翅翩翩飞落,生出许多缠绕的银色光丝,在丰盈面前显出人形。
双珥照夜,熠熠垂辉。德拉珠轻抬手掌,重重落下。
啪一声脆响。
“这巴掌是教训你自作主张。”
丰盈看向她,眸中含着愤怒、不甘、恐惧。德拉珠再度扬手,又是一巴掌。
“这,是教训你把从修罗界出来时我和你说的话都忘了!”
重重的两巴掌扇在了丰盈脸上,原本雪白的脸上印上了醒目指印。
丰盈咬着牙抬眸看向德拉珠,淡紫瞳仁忽然收缩。
“摄魂?”
德拉珠冷笑。
红纱如有生命般在她们之间摆动,四周飘散出粉末,晶莹剔透,闪烁着。
丰盈身体被麻痹,慢慢地倒在了床上。
“你所拥有的摄魂能力还太弱,真想赢过我的话,还需要许多年。”德拉珠顿了顿,眼光轻扫向她,“更不要说是和巴利王,整个修罗族对抗。”
这时丰盈已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的任务不就是成为布罗迤的妻子,促使他完成谋反?”丰盈抬眸,眼神中带着一丝狠辣,“由我来做更快,不是么。”
“哦?”德拉珠瞥了丰盈一眼,“眼下你做到了么?”
山风轻拂,诸峰环绕。
靠近汨罗岸边。
山体石壁上隐隐地发出震动,粮草被堆放在车上和船舱中,巡逻者举着火把在营帐间穿梭。
“咔擦咔擦。”
石壁细小的裂缝声被脚步声和士兵们的谈话声湮没。
直到这声音演变为“咔擦咔擦”越来越清晰的声响。
“你们听,那是什么?”一个巡逻的士兵停下脚步,看向石壁。
“嘭——”,石壁塌陷,露出个两人高的洞。
载着燃烧布袋的马匹从两人高的石壁中嘶鸣着狂奔出来,惊起营帐中间的战象。
惊跳的马儿践踏在来不及躲闪的新兵身上,整个粮草营惨叫和哀嚎此起彼伏。
被烧着皮肉的马在粮草营中来回狂奔,一团团火星钻出马背上被烧破的粗麻袋,滚落到地上。
士兵们砍杀着狂奔的火焰马匹,脚下滚落的火星却吱吱喳喳叫着慌不择路地在粮草堆之中乱窜,点燃了整个粮草大营。
“快!快去禀告摩亨王!”有人在混乱中叫喊道。
摩亨王的营帐很快接到消息,侧坐罗德面色一白。
“不是说他们在漓江河岸扎营并无其他动作?”摩亨王的脸色已不能用阴沉来形容。
乌盖斯上前道:“我王,恐怕事有变。”
摩亨王扫了罗德一眼:“乌盖斯,跟我去船泊处营救,罗德给我好好守在此地,再有半点儿闪失以军法论处!对了,把押在营帐里的那个女人给我带上!”
海岸边倒钩长矛从楝树丛中伸出,顿时鲜血四溅。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
不远处传来阵阵马嘶声。
浓烟当中,一匹褐色彪悍骏马忽然凌空而起,冰冷盔甲闪烁。而那闪烁盔甲的背后是更多冰冷的银色盔甲。
整个营地化为互相砍杀的汪洋血海,摩亨王赶到之时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他挥刀砍下一个逃兵头颅。
“都给我听令。逃者死。”
乌盖斯率领的数百军士疾冲而过。令旗扬起,号炮响动。
惊慌的众兵士勉强定住心神。
摩亨王将头颅甩落在地:“乌盖斯,过来。”
在乌盖斯的指挥之下主营地数量众多的兵士形成两拨,一拨救火,另一拨追击从楝树丛中撤离的汨罗兵马,渐渐将他们逼入喀布尔峡口。
峡口两旁,高峰峭壁,汨罗军渐转劣势,被逼得节节败退,形势险恶。
正在此时,血光一闪,从崖上直射下来。
摩亨王的军士们张皇失措,不知敌军从何处而来。
布罗迤的目光越过树丛望向前方不远悬崖峭壁之上。汨罗军队围守在悬崖之上。
黑暗中马蹄声疾驰而来,布罗迤抓紧缰绳目光闪动,掌间一柄阔剑直取敌方马上人首级。
随即响起一声女子尖叫。
摩亨王一把抓住丰盈的长发,将她拖了出来。
“住手!”
布罗迤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听说佐达罗城的四王子选了个修罗族的做妻子,”摩亨王语气充满嘲讽,往地上啐了口,“如果你还想要这个女人活命就立即撤兵。或者,跪下来求我。”
火光燃烧,毕剥作响。
黑云滚滚,崖顶上汨罗军的旗忽被点燃,从浓烟弥漫的崖顶坠落,像颗陨星似地笔直坠落下来。
布罗迤面色一变。
摩亨王唇角露出个冷笑,将丰盈扔到布罗迤面前,他飞身上前将丰盈接住,交给了随行将士法修拉,自己站在原地,拔出宽阔的银色利剑。
“你能想到将我们引入喀布尔峡谷偷袭我已经很惊讶了。不过还是没有用,看看你们山顶上那几个伏兵是不是全都掉下来了?”摩亨王冷冷的目光落在布罗迤身上,有一丝地轻蔑,“布罗迤,今天,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
风在喀布尔峡口两壁幽呜回荡,汨罗军战得格外惨烈。在这一个火把都未燃尽的时间之中他们被堵在峡口的大军围剿,被山顶上包围的摩亨王军射杀,士兵们挥舞大刀浴血,人数却仍是疾速地减少,布罗迤感到有些绝望。
忽然,峡口处凌冽阴风猎猎而来,月光映照出幽蓝。
交战双方只见蓝光划过,一只细长利爪闪电般刺入罗德的胸膛又飞快地拔出,带出一蓬血花。
“那、那是什么!”有人惊叫起来。湛蓝深邃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这些空有人形却无人皮的生灵张牙舞爪,成群结队野兽般附着于石壁之上。
罗德就这样直挺挺地从马上栽倒下去。
正在交战的两方士兵动作定格,眼神都中流露出惊恐。
幽蓝野兽攀上崖顶,将摩亨王军士兵脖子扭断,扔下峡口,它们冲进两军交战之中,摩亨王的士兵哀嚎着、呜咽着——被见血封喉。
汨罗兵发现了规律,放心大胆地冲了出去。
忽然,一支五彩的烟花绽放在峡谷上空。
“摩亨王的援兵源源不断,我们得尽快撤离。”法修拉低声。
布罗迤沉吟了下,挥舞袖子高举长刀:“众人听令,且退且战!”
雨水凶猛地从天上泄下来,如成千上百的细长冰冷的长矛落下。
摩亨王这边的士兵此刻却已顾不上追击了。跟随前来追击的至少有两百人,而从那群鬼魅迅疾的生物出现开始到现在,已减少到了只有二十人左右。
细弱的爪子在士兵喉间轻轻一划,鲜血四溅。
最后一个士兵很快被解决。
所有冰蓝生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摩亨王身上。
摩亨王沉默,双手重新紧握了一下银制阔刀刀柄。
马蹄声忽然自远而近响起。
类似呜咽般的叫声。它们互相将脸转向对方,接着如到来般迅疾地消失在了雨林深处。
摩亨王全身动弹不得。冷汗将他手心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