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颜济世,你答应帮我消灭铁浮图和玉门幽骑的啊——”见此怪现状,桑吉急眼了,纵声呼喝。是啊,搁谁那儿谁不急啊,原本是自己手上的一张王牌,欧阳小子三言两语之后,这张王牌成他的了。
“桑吉,你自求多福吧,前辈的人马若无死伤也就罢了,要是有伤亡,我全记到你的头上——”颜济世已经去远,但声音依然清晰。
“颜济世你不要黑山以南河西走廊近万亩的肥沃土地了——”桑吉见颜济世听不到,不禁啐了一口,奶奶的,还是军师说的对,汉人都不可靠。****大师,快些替我拿下这小子,本汗要亲手扒了他的皮,以泄我心头之恨。”桑吉十分生气,生气到了极点,两眼放出绿光,犹如一条吃人的饿狼。
出乎桑吉意料的是,****喇嘛并没有行动。
“****大师,难道你让这小子吓傻了吗?”桑吉大怒。
****依然未动,嘴里却缓缓吐出几个字:“主人,我,我,我——”
桑吉摇头,看来****胆气太小,藏区第一高手竟然被这小子吓得语无伦次,看来真的傻了。
只有欧阳冲知道,****在等候他的命令,但此刻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所以厉声喝道:“****喇嘛,要是不想死就闭上你的鸟嘴。”
****喇嘛立马噤若寒蝉。
“咯咯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欧阳公子,地狱之火的领袖,世间无双的怪杰,你竟然敢占他便宜,现在就连西域数得着的****喇嘛都被你吓破了胆。欧阳公子,你果然是个人物。”和硕公主笑了,她生性原本高傲,但对欧阳冲的所作所为还是做了很高的评价。
“公主见笑。”超级强者颜济世倒戈,****喇嘛绝对可以掌控局势,此时,欧阳冲心中淡定了许多。
****吓破了胆子不敢上前,桑吉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喇嘛的祖宗十八代,将蒙古刀架在拓跋香香的脖子上,恶狠狠咆哮道:“欧阳坤,赶紧跪地求饶,否则的话,本汗杀死这女娃娃。”
“你敢?”欧阳冲嗔目欲裂。
“本汗一生杀人如麻,你说我敢还是不敢?”桑吉冷笑。
敢,还是不敢?欧阳冲不敢以心爱的人为赌注,但他也不会束手就擒,正在僵持间,忽听西面大营一阵喧闹。
紧接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百户斥候闯了进来,噗通扑倒在地:“报——大汗,帖木儿所部五万骑兵团突袭我军营,图巴将军已经抵挡不住——”那百户一口气将军情说明,圆瞪双目,仰面朝天倒下死去。
“五万骑兵?帖木儿狼子野心。中军,撤,赶紧撤回黑山。”桑吉急忙下令。
桑吉很郁闷,原本的计划很完美,就是将计就计答应协助东郭无敌夺取林家堡而趁机攻城,夺取林家堡无尽宝藏,哪想到会遇到欧阳冲这个缞神,先是派到林家堡的内应包括漠北勇士自己亲封的王弟阿乌尔死于非命,继而塔基所部千余人命赴黄泉,接着是无敌大将军五千余人命丧火海,苦心积虑搞到的最后一张王牌颜济世也被这小子策反,加之帖木儿落井下石此刻发难,反败为胜的几率已经不大。
妈的,看见这小子就倒胃口,可是却无可奈何,拓跋香香杀不得,杀了她,欧阳小子肯定要和他拼命,他也活不成。
拓跋香香在桑吉手中,欧阳冲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鞑靼想要对他不利,他手中的利刃绝不手软,左臂受伤但右臂是完好的,一剑下去,保管鞑靼们身首异处。于是在桑吉大军北撤的过程中出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冷冷的夜幕之下,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往东北方向的马鬃黑山溃退,中间指挥战车上却坐着五个人,桑吉和****胁迫拓跋香香和和硕公主居左,欧阳冲手持软剑居右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鞑靼大军的身后是瓦拉的五万铁骑,可汗帖木儿是大漠的雄鹰,统一漠北是他的第一步目标,当他得知桑吉与亦力把里达成战略同盟准备攫取河西走廊利益而挥师南下的时候,狼一样的直觉告诉他,统一漠北的机会来了。
第一步,他秘密约见亦力把里波姬女王,以吐鲁番以东数万亩土地为条件割断了桑吉可汗与西面的联系,这便是为何波姬女王仅派出两千驽骑屯兵玉门附近再不东进的原因。
第二步,派出两万骑兵东进,潜伏在桑吉大本营喀山城以南三十里处的牛角山设伏,拦截喀山派出的援兵和探骑,同时也可防备桑吉漏网回喀山城,那么牛角山就是他的丧身之地。
第三步,在得知桑吉失利的情况下,派出主力部队全力攻打喀山城。
第四步,亲帅五万大军南下玉门关对桑吉进行讨伐。
在帖木儿五万骑兵的追击下,桑吉万人部队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工程物资损失无计其数,幸好帖木儿忌惮身后铁浮图和地狱之火的威猛,不敢肆意冲杀,而是保持严谨的队形不慌不忙地推进。否则的话,桑吉所部早就全军覆没了。
颜济世已经与林如诗讲和,幸好双方势均力敌,伤亡并不太大,眼看桑吉退兵,林如诗大叫:“桑吉老儿休走,看姑奶奶不烧死你们。”
颜济世连忙阻挡:“姑娘不能放火,我家前辈还在鞑子军营里。”
林如诗瞪了他一眼:“哼,若不是你们这些什么地狱鬼火,姑奶奶早杀入鞑子的中军大帐了,我管你什么前辈后辈的。”
颜济世理亏,但听林如诗对欧阳冲不敬不禁恼怒:“姑娘有何不满可以骂我打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前辈。”
林如诗冷冷一笑;“阁下的前辈,恐怕也不是什么好鸟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如诗便听一声破空的声响,随后颈间一麻,再想说话已然不能,却是颜济世以食指弹击空气封住了她的哑穴。
“一阳指?”林如诗心中惊讶,一阳指练成隔空打穴这样地步,就算是段皇爷重生也不过如此,中原西域武林之中还从没听到有这号人物,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其实颜济世封她哑穴纯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林如诗知道他的厉害哪还敢多说一句。
就这样,一行人,六七万人怀着不同的心态,相互警惕相互制约,浩浩荡荡开往马鬃黑山。
作为桑吉可汗手下的威猛大将军,巴古特已经得到可汗兵败的消息。
“传我将令,命阿丘先锋官前去接应可汗,记住,不惜一切代价阻击帖木儿骑兵,掩护可汗突围。”巴古特坐立不安,一种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帖木儿是大漠的猎鹰,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三万人怎能打得过人家五万雄兵,从这个角度说是虽败犹荣,但这种危险的感觉却似乎并不在瓦剌方面,而是来自另外一些未确定的因素。
“报——嘉峪关方向有两万明军朝黑山进发。”探马进营跪报。
嘿,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嘉峪关侯云所部不足两万人马,之前派出五千,最少还要有五千留守,其机动部队充其量也就一万,如何来了两万?哦,对了,一定是凉州卫的兵马。
今天这事真的闹大了。冷冷的山风吹来后颈冷飕飕的,巴古特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后颈上冷汗直流。
巴古特的分析是对的,明军两万兵马有五千是侯云的嘉峪关守军,另外一万五千兵马却是凉州卫指挥使马良亲自挑选的凉州卫的精英,一个正五品的守备,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双双涉险来到鞑靼的地盘,这在明朝历史上并不多见,此时侯云和马良心急火燎,恨不得插翅来到敌营,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和硕公主。
事情还要从那个不死的小强锦衣卫曹大个说起,他并没有被桑吉的手下杀死,而是闭气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抢了匹快马逃回了嘉峪关。桑吉丧心病狂,捆绑和硕公主,斩杀送亲官员,辱我大明威仪的消息是他送到嘉峪关的,嘉峪关游击将军侯云闻听此消息,勃然大怒,震怒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当中,和硕公主刚出嘉峪关就遭此羞辱,他侯云脱不了干系,皇上刻薄他是知道的,所以不敢擅作主张,派人挂了羊毛,十万火急的羊毛信快马加鞭通过河西走廊的古驿站来到凉州城。
撕毁合约,掳掠公主,这还了得。马良在往北京送信的同时披挂整齐直奔嘉峪关。两人碰面,斥候来报,桑吉兵败,损失六七千精锐骑兵,他的亲弟弟常胜大将军麻吉兵败玉门,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两人合计了一下,一致认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桑吉兵败,不管是被谁打败的,总之营救公主的希望大了许多。
黑山,这座被大唐遗民占据六百年的神秘山系,就这样突兀地在一个寒秋的夜晚沸腾了。
巴古特的三万人大营安扎在黑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东北面环山,其余三面这是玉门绿洲的边缘,党河一条分支的河水在这里消失不见了,看上去似乎是从山下流到山上一样,所以当地人管这条党河的分支叫倒淌河。
黎明,东天已经泛鱼肚白了。
巴古特终于将桑吉可汗的指挥战车迎入大营之中,可是当他发现车上坐了五个人的时候,嘴里好像被人塞上了一个鸡蛋。
“大汗受苦了,这些,是什么人?”巴古特跪地请罪。
“威猛将军快起,错不在你。这些人,唉,不提也罢。”桑吉想想这两天的遭遇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帖木儿五万大军将我们包围,这可如何是好?”
“帖木儿五万精骑一路跟来,可见是有所忌惮,如今我军四万人马会合,帖木儿要想吃掉我们也需得有个好牙口才行。”巴古特据实分析。
“威猛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么本汗先料理了这小子再说。”四万大军形成一道S型的军营,浩若河海,桑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再看向欧阳冲的目光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本公子的主意为好,否则,你会死的更快。”欧阳冲淡然说道。
“你敢威胁本汗?”桑吉大怒。
“哼哼,威胁你?你配么?”欧阳冲嗤之以鼻。
“该死的杂碎,看我不剁碎了你扔到大漠里喂狼。”桑吉气急,身为漠北大漠和蒙古草原的可汗,他实在难以忍受一个无名小卒对他的羞辱。
“老杂碎,我看你还是稍安勿躁为好。既然没有战胜帖木儿的把握,那么就不要将地狱之火、玉门幽骑和铁浮图推到他们的阵营。”欧阳冲一点都不上火。
似乎是响应他的这句话,纤细的党河对岸,数百人纵声呐喊:“桑吉老儿,伤我前辈,地狱之火,杀你全家。”
地狱之火之名那不是盖的,巴古特登时脸都白了,颤声道:“大汗息怒,大局为重,地狱之火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桑吉心肺都快气炸了,这可汗当得太******憋屈。
“而且我们身后的黑山就是地狱之火的大本营,可汗,地狱之火得罪不起啊。”巴古特将军依然保持清醒的头脑。
“那为什么选这么个鬼地方扎寨?**的猪脑子啊?”桑吉心火太旺,开始骂人。
“大汗不是说地狱之火已经为我所用了吗?既然是自己人,那么选择黑山,依山而立,进可攻退可守,那是上上之选啊——”巴古特将军很委屈。
“可******这些鬼不鬼人不人的大唐遗民根本就靠不住。”桑吉手舞足蹈,手中弯刀在拓跋香香头顶画着圈圈。
“他们靠不住也不赖我啊。”巴古特将军欲哭无泪,心想桑吉可汗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做事还不靠谱,不靠谱就不靠谱呗,老少爷们也没怪你,可干嘛老把责任往别人头上推啊。
就在桑吉君臣两个正在大动肝火的时候,忽听对面帖木儿军营一阵鼓响,一位年纪三十岁左右,头戴狐尾雁翎,全副武装的瓦剌头领帖木儿可汗在数十名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两军阵前,大声喊道:“桑吉老儿,你已经山穷水尽,赶快投降吧,只要你肯归顺本汗,协助本汗重建金帐汗国的盛世威名,本汗封你一个并肩王,怎样?”
“呸,帖木儿小儿,痴人说梦。本汗驰骋大漠的时候,你在哪里?恐怕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吧。”桑吉说完,鞑靼阵营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桑吉老狗,给你脸你不要脸,别怪本汗心狠手辣。”其时帖木儿已经弄清楚旁边的这些打扮五花八门的汉人都是鞑靼的敌人,既然是敌人的敌人,至少在这一段时间内是不会相互攻击的,于是便大胆出手,一万骑兵分成数十方阵,往前推进。
马蹄踩在戈壁的砾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潮水涌上了堤岸。数十个整齐的方队在瓦剌大营前面两里地的地方站定,等待着鞑靼的骑兵。
望着眼前铜墙铁壁般的铁骑军团,帖木儿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这是成吉思汗时代大草原上最典型的骑兵战争,桑吉作为鞑靼最高军事长官自然清楚帖木儿的用意,这个战场恰好能够容纳两万骑兵混战,帖木儿不一拥而上就是防止自己趁乱逃跑,该死的,背对不可逾越的黑山,想插翅都难逃,看来要想活命,只有打败帖木儿,然而打败帖木儿,又谈何容易。
黑山之役,注定要成为一场决定鞑靼命运的生死对决。
巴古特面对一万强敌并不慌乱,很快同等数量的阵型出列,鞑靼一万骑兵毫不逊色。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如今,他们要为了某些特定阶层和个体的利益流血牺牲。
欧阳冲无奈地摇摇头。
“杀——”
“杀——”
喊杀声直上云霄。
这是一场极为血腥的战斗,蒙古骑兵的骁勇与残忍不仅适用于异族,对同种亦是如此。两万骑兵手持尖锐的武器,呐喊着冲向对面潮涌而来的骑兵方阵。
“叮叮当当——”
“扑哧——”
“啊——”
“噗——”
“啊——”
铁器的碰撞声,皮肉被利器割开的声音和着断腿断臂的哀号声死亡前痛苦的呻吟声形成了一曲极为悲壮悲壮的炼狱哀歌。
震撼,绝对的震撼,这不光是欧阳冲的感觉,就连杀人不眨眼的玉门幽骑和地狱之火都同样有这种感觉。
天亮了,旭日东升。照亮了黑山脚下党河下游的这片不大不小的草原。经过了数番冲杀之后,两万骑士大都落马死去。地下人挨人马挨马横着竖着密密麻麻躺着的全是蒙古人的尸体,最后几十名幸存者孤零零地站在流淌着血水的党河边,发出最后冲刺的吼声。
“杀——”
欧阳冲不忍心再看下去,这不是战场,而是一个毫无人性的屠宰场,虽然说是异族,但都是黄皮肤的血性汉子,这样的战争有意思吗?
既然没意思,那么就应该阻止。有时候,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但今天,有欧阳冲在,像这种大规模牺牲的战争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在他心里,这些驰骋大漠的战士,有朝一日,将会成为大中华征服广袤的西伯利亚乃至整个亚欧大陆的主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