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冲微微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输了,从今以后便是我门下小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甄剑一张国字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道:“我,我还是不服,就算是你唱歌唱得比我好,丹青比我强,那又能怎样,我的随便找个跟班就能把你捏死。”
欧阳冲冷笑道:“你倒试试看。”
甄剑刚要喊人,却听岸上一阵骚动,却听老鸨子骂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瞎了眼了,没看清这是什么地方么?”
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鸨母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叫孙霸,工部衙门下属企业金陵车行的经理,鸨母可想起来了?”
欧阳冲通过窗子看过去,只见孙霸身后一百多名官兵分列两队,铠甲鲜亮,为首一将骑着高头大马,看装束是一名佥事,看来为了捉拿自己,孙霸没少费心思,竟把南京城都指挥使司的兵马给忽悠来了。
老鸨笑笑:“原来是霸爷,怎么,今天带这么多兵爷来霓虹小屋有何公干?”
孙霸低着头说道:“说来也不怕鸨母笑话,您也知道的,金陵车行在南京城干的不错,有些人呢便看着眼红,这不今天就遇着个闹事的,把我们车行的几个伙计给打残了,结果您猜这惹事的主跑哪里去了?”
老鸨鼻子哼了哼:“你可别说他就藏在我们霓虹小屋。”
孙霸拍了拍大腿,笑道:“鸨母您可真是聪明人,一猜就中,车行的伙计可是看的真真的,那小子就进了您的霓虹小屋,至今还没出来呢。”
老鸨冷笑道:“我可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进了霓虹小屋便是我的客人,要想拿他也成,等他出了这门你们再动手吧。”
孙霸急了:“哎呦我的亲姑奶奶,我把都司的杨佥事都给请来了,您不会把他们晾在这里让他们就呆站在这里傻等吧?再说了,这要是天一煞黑,罪犯从秦淮河潜水逃走了,我们上哪去找呀?”
杨佥事单名一个林字,年轻气盛,又是个办事认真的,眼见老鸨子叉腰倚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便有些不耐烦,虎着脸呵斥道:“兀那肥婆,休要阻止我等执行公务,倘若让犯人跑了,我拿你试问。”
“谁是肥婆?谁是肥婆?谁是肥婆?你这混蛋小子倒给老娘说清楚了,谁是肥婆?”杨林一句话惹怒了老鸨子,骂她肥婆等同于打她的脸,老鸨上前便要挠杨佥事的脸,一张嘴便是毛毛雨似的唾沫星子,杨佥事骑在马上,倒也安然无事,只苦了那些步兵,被老鸨子喷地满头满脸都是臭烘烘的唾沫星子。
“将士们,把这泼妇拉到一边,给我进去抓人。”杨林行伍出身,哪吃老鸨子这一套,不由分说,指挥兵士便要往里闯。
孙霸一见,连忙拦住,低声说道:“大人息怒,您可能刚来南京,有些事情或许还不清楚,您可知道这霓虹小屋是谁的产业?”
偏偏杨林是个死心眼,骂道:“他娘的我管它是谁的产业,谁要敢包庇朝廷罪犯,我一样拿他,将士们,给我上。”
这些当兵的早就看老鸨子不顺眼了,神马东西?不过是不入流的妓院一个鸨子竟然敢在三品都司佥事面前撒野,况且搜查妓院,不光好玩而且刺激,等同于免费观看****嘛,这可是军营里所没有的优待,众兵士答应一声鱼贯而入,进去的时候排在首位被老鸨子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兵士还不忘在老鸨子后肘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将她踢倒在地,老鸨子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于是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大叫道:“大家快来看呐,官兵打人了——”
霓虹小屋那些龟奴打手们都愣了,看杨林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怪物一样,在南京城,谁想搜霓虹小屋不都得掂量掂量,这是谁的产业?纪家产业。谁想跟纪家过不去,那等于是活腻味了。
关键的问题在于,南直隶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尚大人就在霓虹小屋,龟奴们窃喜,这下可有热闹看了。果不其然,杨佥事刚率兵进到走廊,刚搜了没几个房间边听一声呼喝:“好你个杨林,胆敢擅闯民宅,你可知罪?”
杨林扭头一看,却见一个白乎乎的胖子赤身裸体,站在鸳鸯间的门口,身上只披了一床薄被,细细辨认却是他的顶头上司指挥使尚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是立功心切,不料却在这种地方碰到了指挥使大人,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这可如何是好?
杨林连忙叫大家罢手,走到尚大人面前,沉声问道:“老大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尚大人气的双手打颤,怒道:“幸好我在这里,否则你可惹下弥天大祸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不就是妓院吗?”
“妓院?它是普通妓院吗?知道它是谁开的吗?”
杨林摇摇头:“卑职愚钝,请老大人明示。”
尚大人骂道:“杨林你糊涂啊,这是纪大人的产业,如今你竟敢敢擅自带兵搜查,我看你真的是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也就罢了,可别拖我下水啊。”
杨林弱弱地问道:“哪个纪大人?”
尚大人冷哼一声:“不是这个纪大人还有哪个纪大人?”
杨林不服气地说道:“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不过三品官职,怎及得上大人您,我们何必怕他?”
尚大人冷笑道:“杨林,你果然还是嫩了些。若论品级,南京城六部俱在,一品二品的官员大有人在,可是有什么用?不过是来养老的虚职而已,虚职,你懂吗?与之相对的是一手遮天的实缺,锦衣卫便是如此,不要说三品的指挥使,就算是六品的佥事想要你的小命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其中的奥妙你到底懂多少?”
杨林被他说的脑门子直冒冷汗,直到此刻才知道摊上大事了,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卑职知错了,还望老大人看在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卑职的小命。”
尚大人摇头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能不能化解,就看老鸨子的态度了,她若是不能原谅你,非要将事情闹到纪大人那里去的话,我也保不了你。”
至此搜捕行动彻底流产,杨林拖着沉重的步子垂头丧气走出了霓虹小屋,孙霸上前问道:“大人可抓住那歹人了?”
杨林一脚蹬出去将孙霸踢了个狗啃屎,骂道:“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丧门星要本将军捉什么犯人,才触这么大的霉头。”
孙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道:“什么玩意儿?是谁刚才立功心切,什么也不闻不问,我想提醒你,你不让我说话,现在要倒霉了,又拿我出气,嘿,这算怎么回事?”
杨林踢翻了孙霸,这才满脸堆笑走到老鸨子身边,伸手去拉,却见老鸨子使劲咳了一声,一口黄稠的浓痰吐在他的脸上,气急败坏地说道:“现在想给姑奶奶我赔不是,晚了。”
杨林忍气吞声道:“鸨母想怎样才能出这口恶气?”
“想要我高兴也不难,但凡踏进我霓虹小屋的,都给我跪下,从这里跪着爬回桃叶渡。”
欺人太甚。
这是都司所有的将士的感想,但敢怒不敢言,杨佥事尚且如此,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份?僵持之间,忽听一个深沉寂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燕儿,是这些混蛋欺负你吗?”
欧阳冲扭头一看,却见秦淮河中一页扁舟顺流而下,舟上站着一个灰白胡须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这不是纪纲那厮吗?”欧阳冲再定睛一看,年纪显然比纪纲要大得多,心想这定是纪纲的哥哥纪强了。
那老鸨子见纪强来到霓虹小屋的门口,便扑了上去,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哭道:“老爷可要为燕儿做主啊,这个混账东西带兵搜查我们的小屋,不仅如此,还有那个小个子士兵,就是他踹了我一脚,现在奴家的肚子还疼着呢。”
纪强扫了杨林一眼,冷冷道:“是你带兵搜我霓虹小屋?”
杨林低头道:“下官再也不敢了。请纪老爷高抬贵手,原谅下官这一回。”
纪强阴笑道:“这回原谅你,下次阿狗阿猫都要带人来我的地盘捣乱,我这买卖还做不做?”
杨林咬了咬牙轻声问道:“那么纪大人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纪强大笑道:“既然你是带兵的头,一定知道该怎么惩处这个混蛋吧?”他一指刚才踢了老鸨子一脚的那个士兵。
杨林狠了狠心,叫道:“来人,给我仗打四十。”
纪强仰天长笑:“踢我燕儿,四十军棍就想了结?呵呵,杨大人,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吧。”
杨林闭上眼,缓缓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他的命。”纪纲声音不大,但字字惊人。
“纪老爷,你未免欺人太甚了罢。”杨林怒了,年轻人肝火旺好冲动,一冲动就不计后果。
纪强撇了撇嘴,根本不屑于跟他争辩,冷冷说道:“来人,把这打人的王八蛋给我乱棍打死,扔河里喂鱼。”
霓虹小屋平日里好吃好喝豢养的十几个打手见自家老爷亲自发话,个个奋勇上前,不由分说便是一顿乱棍,那士兵起先还喊佥事大人救我,几十棍子下去,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没有任何声息。
一个打手走到纪强跟前说道:“老爷,这家伙不经打,才打了几十棍子便死了。”
纪强叹了一口气:“算是便宜他了,丢河里喂鱼。”
“是。”众打手答应一声,便去抬那士兵的尸体。
杨林在一边看得热血喷张,跟着自己一同训练一同生活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弟兄好下属,就这么被一群恶奴活生生打死了,这******是什么世道?不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哥哥吗?老子今天豁出命不要了,也要为兄弟报仇雪恨。
杨林大喊一声:“****霓虹小屋欺人太甚,擅杀官兵,弟兄们,都给我上,将这群无法无天的恶奴就地正法,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哇。”
他这么一喊,便有不少不怕事的一拥而上,抡起手里的刀枪,嘁哩喀喳,不消几分钟,便将那十几个杀人的打手斩杀殆尽。
纪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从来都是他杀别人,哪见过别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手下恶奴斩杀殆尽。
骚哄哄的热尿将库管湿透,指着杨林大叫道:“你,你,你想造反吗?”
杨林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回答道:“要造反的是你。纪强,你以为有个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亲弟弟就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吗?你错了,今天小爷反正也或不成了,索性连你这个祸害石头城老百姓的乌龟王八蛋一起送到阎王殿报道去吧。”
杨林说完,一刀下去,纪强身首异处,那老鸨子一见,登时昏死过去。
尚大人刚刚提着裤子出来,正好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双手一松,裤子掉到地上,两眼一闭,心想,纪纲的哥哥死了,这回可真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