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安排妥当,唐城命人各司其职,又嘱托乐进、牟文杰在城中等候,独自一人乘上马匹,径自去了学院。
此时正值午时刚过,进去学院之后,望着学院的参天树木,正自陷入沉思,却见马钧从远处行将过来,笑了一笑,迎上前去,问道:“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你的连环弩制作的如何了?”
马钧见了唐城,先行了一礼,遂笑道:“已经赶制出三架,经过几次的研究,学生们对此愈加纯熟,渐渐地能够得心应手,年底应当能够突破八架,明年年终,应能少量的投入军队使用了。”说着又疑惑问道:“大人怎的有时间来此?郡中事务不忙么?”
唐城满意的点头,复而摆手说道:“还要如何忙?我明日就要赶赴洛阳了。”
马钧闻言稍显迟疑,说道:“大人乃坐镇一方之将领,有何要事,非要亲自去的?难道朝廷出了什么事情?某日夜均在学院,消息倒是不怎么灵通。”
嗡鸣的蝉声叫的人心慌意乱,学院中不时有学生见到两人,皆恭敬施礼,却不敢上前打扰,穿流而过,唐城沉吟笑道:“确实出了事情,陛下下旨,要我去宫中暂管禁卫,做那侍卫统领,此去,却是不知何时能够归来了,我离去的这些日子,你莫要懈怠,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回来这片天地的。”
马钧听后,面色一变,双手手指有节奏的互相敲点着,一阵微风渐起,将他仔细梳理的头发吹起,沉声道:“大人刚刚在此地立下基业,何苦要去洛阳与他们勾心斗角?难不成是朝廷惧怕大人飞涨的势力,要拿你开刀了?万望大人小心谨慎,不要涉险。”
见马钧脸色阴晴不定,唐城暗道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马钧看似驽钝,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啊。”将思绪收回,念及今后坎坷的路途,不由轻轻一叹:“朝廷应当还没有拿我开刀的打算,只是如今陛下与十常侍一道,与大将军何进斗得水火难容,恐怕是要拿何进开刀了,将我当成他们手中攻城拔寨的棋子而已。”
马钧辗转几步,低头道:“此去凶险,大人难道不可寻个正当理由,谢绝此事?”
唐城见他真的关心自己,心中不由欣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即使有理由不去,也是不可不去。我们如今能够顺风顺水,当属陛下之庇护,若是他对我起了疑心,恐怕不过几日,此处的太守就要换人了。”说着沉吟一番,脸上透着莫名的笑意,低声道:“有时候,棋子也会翻身。你却是莫要担心了,做好安排给你的事情就可,我在洛阳,当尽全力周旋,为咱们寻得一片光明前途。”
既然唐城心意已决,马钧自然知晓,此时已经劝解不得,只得叹息点头:“如此,当恭祝大人此去平安。”
唐城点头,复而说道:“连环弩威力太过强劲,必然要善加保管,待我回去之后,会派军士前来守护,到时你莫要起疑。”
马钧笑道:“某此次本想出学院,去城中面见大人,就是为了此事,没想到却是在此遇见了大人,差一些忘记了此事。”
两人又言说几句,相互道别,马钧回去继续赶制连环弩,而唐城则是慢悠悠的去了文学院,见林雪轩正在教授学生,不由走上前去,问道:“文姬在何处?”
林雪轩放下书籍,施礼道:“见过大人,今日有我代课,文姬妹妹来此逛了一圈后,应当是去了童渊先生的住处,去与你师娘叙话了。”
唐城仰头呆了一呆,与林雪轩说了几句话,又出言将学生鼓励了一番,这才离开了文学院,径自去了居住区,来到童渊院前,伫足一会儿,轻笑着敲门道:“师娘,你在么?”
不过一会儿,就听得院内脚步声响起,打开了院门,正见唐城立在门外,身上干净利索,脸上含笑,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仿佛与如今燥热的天气格格不入,颇有一种纠结的顿挫感。蔡文姬不由滞了一滞,“你来见颜云姐姐?”说着闪开了身子。
唐城眉头一皱,轻声道:“你们女子怎的见了谁都是姐姐妹妹的叫唤?应当是叫师娘才对。”
蔡文姬脸色一红,岂不知此时心中早已小鹿乱撞,见到唐城之后,本精明睿智的脑子,却突然变的不那么灵光,思来想去,没有适合的回话,只得娇弱的跺了跺脚,恼道:“你进是不进?”
唐城见她恼羞成怒,着实有一番娇憨的模样,心中升起怜意,脸上带着坏笑,逼近一步,轻声问道:“进又如何,不进,又是如何?”
深吸口气,使自己的话不再带着颤抖,被唐城一句调笑,反而使她恢复到先前的平淡样子,妙目瞥了唐城一眼,轻声道:“进的话,此处不是我做主,不进的话,小女子当关上院门,权当某人没有来过。”
唐城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是她做主,自然就是说阻挡不了自己进入。这话里,怎么透着一股酸意呐?唐城收拾心神,笑着说道:“我去了文学院,雪轩说你来了此处,我想着许久没来与师娘请安,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反正闲来无事,也就踱步过来了。”说着又添上一句,“当然,我知道某人也在此处,究竟是为了请安,还是为了见某人,实在是有些纠结。”说着,向蔡文姬眨了眨眼。
见他模样,蔡文姬心中一软,噗的笑出了声,闪开身子,轻啐一声:“还不快进来?师娘已经在院中等得久了。”
唐城眼中一亮,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在她恼怒之前,抢先说道:“恩,‘师娘’两字用的极好。”说着轻笑几声,心中畅快,径自跨过院门,进了院子后,发现颜云正在葡萄架下纳凉,不由走上前去,躬身道:“一别数日未见,学生特意来向师娘问安。顺道来与师娘肚子里的孩儿培养一番感情。”说着隐晦的望了一眼颜云略微凸显的肚皮,迅速收回了目光。
颜云看了唐城一眼,轻笑道:“你这孩子,打小就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我孩儿还未出生,你怎的与他培养感情?呵呵,恐怕你此来的目的,是为了文姬小丫头吧?”说着径自笑了起来。
蔡文姬坐在颜云身旁,不依的咬着唇,轻声道:“师娘,你莫要取笑我了。”
唐城随着颜云嬉笑一声,不等颜云回答,抢白道:“不取笑,不取笑,谁敢取笑我家的文姬?”
听到唐城如此露骨的话,蔡文姬脸颊臊红,眸子里满是屈辱与羞涩,眼中青雾弥漫,语调中透着冷漠,轻叱道:“莫要说些浑话,小女子何时成了你家的。”
见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唐城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叹女子难养,这又是闹得那一出戏?上前两步,坐在两人对面,不知该说些什么。前世的万年老处男,即便是来到风气尚不开放的古代,对待感情方面,也是有些玩不转啊。
挠着头尴尬起来,对颜云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颜云笑了一笑,又责怪的盯了唐城一眼,这才说道:“文姬莫要怨他,这小唐城一直就是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了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了。”
唐城急忙点头,赔笑说道:“是啊,师娘说的对极,你又是生的什么气?平白为自己添堵。”
蔡文姬看了唐城一眼,她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怎的了,突然之间对唐城调笑的话语有些抵触,如今被两人劝解,却是已经恢复过来,低声问道:“你不在城中,怎的跑到了学院里?”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个人问我此话了。”唐城卖了一个关子,见蔡文姬果然如他所料,抬起了头,顿时满意的笑了起来,将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院中的花香扑鼻,两女静静的听着,唐城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松起来。最后看着她,说道:“我要离开了,临走前,特意来探你一下,免得时候长了,将你忘却。”
蔡文姬紧咬着下唇,直咬出了血丝,腥甜的血液流入口中,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眸子中的痛惜挥之不去,轻声道:“此去,一定要小心。”虽有万千言语,话至嘴边,却只剩下一句。
唐城呆愣片刻,手指轻敲着石桌,笑问道:“你为何不劝我不要前去?”
蔡文姬看着唐城,娇躯止不住的轻轻抖着,摇头说:“既然非去不可,即便我劝了,也只不过是多费口舌,与不说没有差别。”
唐城摇头,紧紧盯着她的容颜,说道:“你说的不一样。”
蔡文姬一怔,捋着发丝,问道:“有何不同之处?”
唐城的眼神不变,嘴角却是扯出一道弧线,回答道:“若是你劝说,我会很开心。”
蔡文姬眼神一抖,血丝浸出嘴角,浸湿了干裂的双唇。视线不再躲闪,望着唐城,眉间止不住的忧愁,挣扎一番,轻声道:“那你不要去,我不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