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日上三分,众人皆在午睡,宁琪琪却非要丫鬟喜仁给她梳了公子发型,又换上富贵公子的衣服,把香囊揣在怀里,急冲冲的去了红红那儿。
其实那次葬完花,她早就把什么红红绿绿抛在脑后,直到那天闲逛时突然被红红叫住:“姑娘,你可是哪家的人?与宁公子是什么关系?”
她那时穿的女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宁公子啊,是我孪生哥哥,姐姐有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你和你哥哥长得可真像呢。——只不过前日写了一首诗,在府里又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想找你哥哥让他帮我看看。”
她兴奋了:“姐姐可是找对了人。我哥哥呀,写诗可厉害了,在学校老板总表扬他,说他写的诗文采好,内容深刻,呵呵……我最崇拜他了!定要让他帮姐姐看看。”写诗啊写诗,穿越女赢得瞩目的最佳方式。等到千古名句一出,我就可以笑傲江湖了,哈哈……
当天下午她就“精心打扮”去找红红,她面对百花争奇斗艳,正想吼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突然发现这句诗在几百年前就问世了,她看到书桌上一厚叠书,正想摇头晃脑说一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悲催的发现这房子的对联正是这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架空啊?起码也让我穿到唐朝之前啊?三百年有个毛儿用?
红红一个下午就一直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宁公子兴奋的张开嘴似乎有话要说,她正准备用心倾听却发现他又满脸沮丧的把嘴合上,再张开,再合上,再张开……
后来红红又约了宁公子赏花,品茶,赏月,两人在一起嬉闹着打发时光,这一闹一静的两人,却成了顶要好的朋友。
这天她去了后,红红正在榻上绣香囊,见她来了自是一番欣喜,忙放了手中的伙计与她说道:“这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也不怕太阳晒伤。”又转头向守门的丫鬟,“雪烟,公子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莫不又偷懒了。”
雪烟笑道:“哪是奴婢偷懒,小姐和宁公子这么熟了,哪还用这虚文。”
红红也笑道:“真是越发惯坏你了,看回头不罚你干活。”
宁琪琪随意坐在榻上,自倒了杯茶水解渴:“雪烟妹妹这样做,确是把我看成自己人了,该赏。”她解下自己腰上的玉佩递于雪烟,“这块玉佩便是我们成一家人的象征。”
雪烟道:“公子的东西我怎么敢要,您还是带回去吧,公子心里记着我就好了呢。”
“我们什么时候成一家人了?我怎么不知道?真是油嘴滑舌。”红红给她添了一杯茶,笑说道,“你倒是大方,随便东西都赏了人,我给你绣的香囊呢?怎么也不见你戴?莫不是也赏了人?”她开玩笑问道。
她也半开玩笑回答:“昨天一个小丫环一个劲的夸那香囊好看精致,见她喜欢,我便给她了。”
红红听了这话,却是恼了起来,倒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哐当”把茶壶掷在桌上,犹自说:“我辛辛苦苦绣的东西都是可以随便送人的,都让你来讨好小丫环了,却是还绣它干嘛,别人又不稀罕,自讨没趣儿,不如趁早毁了好。”说罢,拿起剪刀把旁边缝了一半的香囊剪了几个大洞。
宁琪琪看她这番动作,心中懊悔不已:和红红才玩了两周,已经是第八次惹她生气了。知道她脾气火爆好像在提早进入更年期还跟她开玩笑,真是嘴贱啊。不对,我人也贱,有自虐狂吗每天与这么个“火鸡”腻在一起。
想归这么想,她还是好声劝道:“好妹妹,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也这么当真。你为我秀的香囊我可是随身带着呢,你看——”她从怀里拿出香囊在她眼前晃晃。
红红看到香囊她一直贴身带着,心中不禁一喜,可转念又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乱发一通脾气显得自己倒似小心眼儿不讲理的人了,转过身落泪:“你当我是什么?可以随便开玩笑玩玩,高兴了就哄一阵,不高兴便不理我,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便是还我的香囊,一同剪了算了。”
宁琪琪心里叫苦,可见不得美人落泪,还是哄道:“妹妹的心意怎么能剪掉呢,我自是要天天贴身带着,让别人碰都碰不得。好妹妹,你就别哭了。”
红红转过头去不理,她便跑过去,红红再转头,她又跑过去,安慰了好一阵,红红才破涕为笑:“你真是油嘴滑舌,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说是‘让别人碰都碰不得’,隔两日不定忘在哪儿呢。”
两人正说笑着,门口卷帘走进一位少妇,穿一身湖水蓝的衣服,头发挽了个低髻,模样到与红红有六七分相似,却不同与红红弱柳扶风的自然气质,并不绝世惊艳,但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
她看到宁公子颇有些惊讶,微笑着说:“我说呢,原来还有位公子在里头。”
红红忙站起来:“姐姐怎么来了?快坐下。”又转向宁琪琪,“这是家姐。”
她走近了看到红红通红的眼睛,担忧的问:“红儿这是怎么了?哭过了?莫不是有人欺负你?”神情颇为担忧。
宁琪琪心里咯噔一下。
红红拿手帕擦了擦红肿的眼睛,笑着说:“有姐姐在,谁敢欺负我呢。不过是点香时迷了眼睛,到劳姐姐担心了。”她偷瞥了宁公子一眼。
宁琪琪向红红投去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
“唉,姐姐却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妹妹以后在王府里还是要小心好。”她有些动容,忙别过脸去。
“姐姐怎么说这种话?八爷对您不好吗?”
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二小姐,您没处在这王府您不知道,自从皇上前些日子给八爷了几个丫鬟,听说其中一个到来头很大,什么亲王的义女,王爷来我们秋蔓姑娘这的日子便越发少了。我们姑娘又没有位分,再没了王爷的恩宠,我看……”
“好了,你怎么这么爱发牢骚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红红的姐姐,秋蔓,打断了丫环的话。只是她们都没注意到,坐在一旁喝闲茶的宁公子双眼突然闪闪发光,一颗心激动的要跳出来:我就知道,穿越小说里必备恶毒女配!你和八爷青梅竹马的爱情的断裂才能衬托出我们闪电般爱情的伟大!我知道,你下一步就要污蔑我害你小产啊还是来害我小产啊,要不就暗示八爷我和哪个男子有奸情是吧。快来用你女配的恶毒来衬托我的圣母情怀吧!我们的爱情会在你污蔑的唾液中茁壮成长!哈哈……
她看秋蔓的眼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装纯洁,装贤惠,你其实就一鸡蛋,外表很脆弱,一磕就磕碎了,磕碎了里面冰清玉洁,可再往里面看全是黄的,还流着黄汁呢。
十七岁的世界,好像永远只有蓝天白云,好像只要付出整颗真心,穿上漂亮的衣服有张漂亮的脸蛋,就可以赢得一切。
她回去的路上踩着方格子哼着小曲:
女配女配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她快乐的心情也感染到了八爷,他笑着问她:“什么事那么高兴?”
她把一块马蹄糕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眨眨眼睛对他说:“我不告诉你!”
他被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拉着她的手与她往外走:“我们去屋顶看星星。”
她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此时天空红彤彤的,哪有半颗星星。
“喂,现在哪有星星?”
“那我们就去看落日。”
她死死抱住门边的柱子,撅着屁股不肯走:“我不要去看什么星星落日,我不要走!”她对王府屋顶的质量表示很不放心。
“放心,这次我不让你爬梯子了。”他打横抱起她,一个旋身就飞到屋顶。
“喂,你不是说轻功只是让人脚步比较轻吗?你当时不会是耍我吧?”
“没有啊,我这不叫轻功,叫‘笑燕飞’。”他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次看她总吵着去屋顶所以小小的惩罚了她一下,给她找了一个最破的梯子(……)。
于是宁琪琪带着上次从屋顶掉下的恐惧心情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黄昏。
直到七点钟——这是八爷每晚都要离开去处理一天当中紧要事物的时刻,宁琪琪一直想看看他去忙什么但一直都没有成功,只好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
窗外是一棵年岁很大的杨柳,此时挂满了黄绿色的小花,像一条条毛毛虫一样的小花,风一吹就落了——那真是一种极美的飘落,悠悠然,使人心里那么静,静的只剩了惆怅。
她又看到树干上有一个小黑块在匆匆的爬,探近了头才看出是一只老牛——全黑色的武装,背上有很多小黑点,头上一对很长的触须,难看死了。她又想起校园的白蜡树上有很多老牛咬的洞,很大很圆,让人看了心慌。男生们总是抓老牛来吓女生,她也害怕老牛,只敢摸老牛的长长触须,只碰一下,马上就收回手来。但很多时候她是什么也不想的,任凭脑袋一片空白在那发呆。
每天傍晚的这个时候大概是她最安静的时刻。她看着要到八爷去书房的时候了,让喜仁给她在头上盘了两个小包包,欢欢喜喜的去了。
她进去时八爷正在低头写字,看她来了也只是抬了抬头,又低头忙去。她就在书房里安静的上窜下跳,时而帮他找几本书放几本书。
书房里的书很多,有足足五架子,按顺序排放着。这次她要放的书在书架的最上层,她蹦了几次也没有够到。凳子在书房的那头,她偷懒不想去拿,看八爷正在认真写字,又有两个书架挡着,她就在心里默念“变回去,快变回去”,变成了个高的康熙,轻而易举的把书放了回去。心里为自己的聪明乐滋滋的。
八爷问:“你没踩凳子就放回去了?”
“那是,这么点高度用凳子干嘛。”
“那你怎么放回去的?”
“山人自有妙计,哈哈……”她舞动了一下宽大的袖子。
“你怎么总穿这么肥的衣服?”
呃,遥想当年,她第一次没经验,穿着宁琪琪的衣服就变回去了,结果把自己勒的够呛,以后为了随时随地变来变去,她就只穿很肥的衣服。
她打哈哈:“你不觉得这样很像唱戏的么?”她一甩袖子,脚交叉着成丁字形,“我家的帅哥数不清……”
“……”
宁琪琪在王府快活的过日子,直到那天皇上的贴身太监小全子来宁琪琪身边哭:“公主啊,你快回去吧,皇上想你想的紧,梦中也常叫公主的名字,快回去吧,呜呜……”
来王府有一个月多了,确实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