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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去外衣,沉重的铁枷套在颈上,葛青被人推搡着离开了陆府,仿佛被谷中少年戏耍的猴儿一般,在长长的街道上行尸走肉般向前行走。
路人们对他指指点点,还有不少放浪笑语,但他却似乎听不见只言片语,他的脑海中此时只有那两滴晶莹泪珠,还有那一刹那时明月凄楚的容颜。
他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方才品尝到青涩滋味的美好,便立即就要丧失生命。
命运对他太残酷,让他心中有太多的怨恨。
但他却宁愿就此死去。
他恨这剑谷,恨剑谷中几乎所有的人,他们高高在上,可以任意践踏他的尊严,甚至随意决定他的生死。他从不属于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只能为他人而活,为他人而死,生死都非自己所能操控。
这样的日子十多年下来,他又怎能不恨呢!
以前的时候,他还能够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总是能够虽卑微却高傲得活下去。但当最后一丝尊严亦被谷中践踏之后,他的一切美好的梦俱都随之粉水,若这般继续屈辱的活下去,他宁愿就此而死,高傲的死,为自己而死。
或许,只有死才能解脱,解脱这一切痛苦的源泉。
他将会带着心中无穷的恨和怨念,在剑谷最黑暗的密室中死去,他的身躯将会承受最为痛楚的刑罚,但他的心灵却将会升华为永恒。
但是,在恨与怨之外,这一生中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怀念的呢?
不是石室内木匣里盛着的十几枚刀币,人既然将要死去,要钱又有何用。
不是石床下他偷偷藏匿的半本秘籍,纵然是绝世秘籍,也不能免却他这一死,更何况那不过是半本破书罢了!
也不是锦被下那一柄被他珍惜万分的剑棍,他将它视为自己的生命,两者同存共亡,他将死去,它也将熄灭光辉。但到得此时,他心中所怀念的,却依然并不是它。
他所念念不忘的,却是一件青布衣裳,被他整齐叠放在石床下的暗洞里,干净,朴素,一如这十余来年的他。
他从未穿过这件衣衫,但却也不曾将它忘却。
一年多前,明月偷偷来到他的石室,为他送来了一床锦被,还有她亲手缝制的一身衣衫。他其实早已经明晓她的心意,但奈何两人身份差距太大,终究不能走到一起,他只能佯装不知,假装着从未察觉,却一直在心底深处贪恋着那一分感觉。
明月被谷主带走,阿渠想来也被关了禁闭,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一个也认不得,人生路上最后一段历程,他悲哀的发现,竟没人为他送别,只能一人孤单独行……
走过横穿半个剑谷的长街,葛青终于被押送到祭剑密室,这里是长老们模仿大周皇朝而特设的刑堂,专为处罚犯事的谷中百姓和奴仆,对那些个贵族子弟却无丝毫的约束力。
贵族们犯天大的错误,再严厉的惩处也不会伤及性命。
身为奴仆的他,并未犯下什么错误,却一样要被惩以最严厉的处罚。
流血七日,血尽而人不死,怕是也只有谷主那般枭冷的人物,才会有这恶毒的想法吧!
铁制枷锁被暴虐的打开,他还未来得及适应这刑堂的阴冷黑暗,便已经被粗暴的套上镣铐,然后在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后,他便再也不能动弹一分。此时的他,已经被全身绑满链条,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刑架之上。
黑暗中,一个白衣人影缓步走了出来,葛青此时方才略微适合这密室的昏暗,睁眼向那人看去。
那白衣人影自然便是陆昆吾,他虽被谷主明傲勒令亲自前来行刑,但一路之上并未看到他的身影,却已经早已来到这处了!葛青此时一心赴死,哪怕看到以前的家主人,却也不愿再开口多说一语。
十余年的奴仆生涯已然过去,他宁愿在死前的最后几天,只为自己的尊严而活。
“小青,”黑暗中,陆昆吾站定在葛青身前,低沉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怨恨,但今天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这些年来,我平素待你如何,你可以扪心自问,我从不拿你当仆人看待,不然的话府中那许多奴隶,我为何偏偏会知晓身为烧火小厮的你?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多大罪的,待你死后,我会将你好生安葬,让你来生投一个好人家,不必再给人为奴为仆了!”说罢,便将身子缓缓转了过去,然后离开密室。
葛青怒目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着说道:“你要是真待我好,那就此时一剑将我刺死。”他心中有无穷的怨念,再不会为别人施点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
昏暗中,只见陆昆吾淡淡摇了摇头,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说道:“行刑。”说罢,便抬足向更黑暗处行去,而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则代替他出现在葛青身前,双眼中尽是邪恶和冷笑。
葛青方才将牙关咬住,便忽然感觉到一阵刺心的疼痛,他不用低头去看,也知道这所谓的刑罚已经开始,定然是有利器锥进他足踝,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温暖的鲜血从伤口流出,然后顺着皮肤流经赤脚,再一点一滴坠向地面。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木桶,专为承载他的鲜血。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当这疼痛的感觉传遍全身的时候,葛青依然几近昏死,但他性子坚毅,硬是忍住不吭一声。
锋利的锥子,烧得通红的铁铲,专门用来挑断手筋脚筋的匕首,还有沾染盐水的皮鞭,硕大的铜钉,以及一旁烧得滚烫的沸水……
那两个行刑大汉似是在对待生平最杰出的作品,双眼中泛着兴奋的光,他们粗暴的将葛青衣衫撕碎,然后将种种酷刑,一样一样施展在他身上。
两个多时辰后,在这昏沉的密室之中,沿着脚踝向上,自小腿、膝盖、大腿、双手、双臂处尽皆传来刺骨疼痛,葛青仿佛一个血人一般,浑身上下鲜血横流。
但他才刚刚昏死过去,便立即被一桶冷水浇醒,却依然不肯呻吟半声。
“好倔强的娃儿,看我不将你指甲拔掉、脸皮划烂、下身切掉,哼,到那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如此硬气?”黑暗中,一个大汉阴森森说道,伴随着的是另一个大汉同样邪恶的笑声。
“嗯?”一声轻嗯,两个大汉俱都噤声,陆昆吾不知何时再度走了回来,只听他冷声说道:“你们只管让他血流七日不止便是,若胆敢教他多一分痛苦的话,我便立即让别人在你们身上动那些刑罚,我倒是看看你们能不能如此硬气?”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听闻这话,两人立即倒地跪拜不迭。陆昆吾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却没人胆敢半点怀疑他话语中的威严。
陆昆吾抬头看了葛青一眼,冷哼说道:“好了,你们且起来吧!如今天色已晚,刑罚留到明日再执行不迟,随我一起出去吧,记得将这密室锁好。”
“可是……”一个大汉神色一急,立即开口说道,“谷主大人说了,要教这小子血流七日不止,若是现在出去,那晚上……”他话未说完,但话中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另一个大汉听闻同伴言语,神色焦急,但却不敢说出只言半字。
陆昆吾向先前说话那人觑了一眼,冷笑着说道:“你是说我不遵谷主之令?哼!你有本事就和谷主去说罢!”
陆昆吾话语才落,另一个大汉连忙拉着同伴再度跪倒,磕头不迭,偌大的汉子竟带着哭腔说道:“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小的们再不敢了!”
听闻这话,另一个大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陡然失去血色,一道磕头不止。
陆昆吾长袖一挥,便将两人拂倒在地,鼻息间血流不止,他冷哼一声:“下不为例!”然后便消失在这黑暗之中。
两个行刑大汉相互对望一眼,俱是心惊不已,连忙各自擦去嘴角血迹,一溜烟也消失无踪。
这一个黑暗而静谧的世界,到得此时,又只剩下葛青一人。
便如以往的十数年间,他独自一人在那石室小屋之中。
那时候的他,躺在明月送给他的锦被里,怀里抱着沉重的“剑棍”斩仙,手里轻轻抚摸着明月赠送的青衫衣裳,石室虽然冷清,但他心中却异常温暖。
但此时却毕竟有所不同,那时候的他至少还有一丝自由和尊严,至少还能够对未来期冀于希望;而如今,他在这个漆黑冰冷的密室之中,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他再也感受不到半点阳光的温暖,那唯一的一丝自由和骄傲,也都随着鲜血一同流尽。
他心中只剩下恨,以及怨念。
冰冷的黑暗中,时间无情流逝,葛青身上的伤口早已经不再往外流淌鲜血,但他却感受不到半点血液的温暖,昏昏沉沉中几近失去意识。
无穷尽的黑暗里,陡然升起一点光辉,仿若流萤一般环绕着葛青不断飞舞,然后竟觅着葛青微张的嘴唇,缓缓进入,消失无踪。
在他所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体内世界,此时正有无数光点在环绕、升腾,那是一颗颗小小的星辰,它们在他体内顺着血液前进,为他修复着斑驳伤痕。
此夜已非月圆之夜,却为何有这许多小小星辰?
他不知道,因为他已再度昏迷,自然无法知晓。
黑暗中他的身躯散发着彤红的光芒,仿佛一柄正在熔炉中即将成型的利剑,却没有任何人见证它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