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境内,楚江岸畔。
一间简陋质朴的竹舍,三两张木桌拼在一起,还有一老一少两个茶倌,便是这间临江茶社的全部了。茶是苦茶,但胜在味道清新,不过仍有许多人喝不惯这苦茶滋味,所以茶社里还兼卖美酒小菜,以供往来客商消遣。
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自远处风尘仆仆而来,身负剑匣,长发披肩,容貌俊逸而明朗,眼神忧伤却清亮,踏步如飞,自是潇洒至极。
“客官,要来点什么?”见那青年男子择一张木桌坐下,茶社里的小女孩儿立即雀跃奔了出来,笑嘻嘻问道。
那青年男子抬首看了看巨大的“茶社”二字,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里既然是茶社,那就来一壶清茶吧!”
“好咧,清茶一壶!”小女孩儿转身,向身后祖父扬首喊道,然后又转身继续笑嘻嘻说道:“客官难道只喝茶、不喝酒吃肉的么?”
“这里还有酒肉?”青年男子怔了怔,看着眼前少女的明媚脸庞,摇头自嘲说道:“我原没想到,这茶社里原来不止卖茶,既然如此,就随意来两碟清淡小菜吧!”
“好咧,客官请慢等,马上就好。”小女孩向青衣男子唱了一声喏,便小跑着进入厨房。在她眼里,这青衣男子可真出尘不凡,比经常往来此地的那些个肥胖商贾,可要好看得许多了!是故她一走三回头,竟差些摔倒在门槛那里,引得厨房里的祖父不停哈哈大笑。
这青衣男子自然便是葛青,自刹那海出来以后,他便将那数千柄剑谷利刃,统统留在剑碑上的石洞里,那里荒僻清净,这数年来也只有他曾经进去过,自然不怕被别人发现踪迹。将利刃藏好之后,他便背负吴中八剑和“斩仙”剑棍,来到这凡俗之地,一路上打探风胡子着去向,待得知那老儿出使齐国,他便一路向北来到这里。
这里是楚国的最边缘地带,过了楚江再往北去,便就是齐国的疆土。楚与齐素来不和,因此这些年里往来商贾便日益减少,也连带着这一带的茶馆酒肆生意愈来愈难做,此时在这茶社里,除了他之外,便就只有那老翁少女两人。
在这里能看到一间茶社,本来在他意料之外,不过看那两人模样,还算质朴纯真,倒也不用细心提防。
“客官,茶来了!”少女端着茶壶茶碗奔了出来,雀跃来到葛青桌前,倒了一碗清茶放下,方才笑嘻嘻说道,“客官,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茶叶,还请细细品尝。”
葛青点了点头,待那少女依依不舍离开之后,他才端起茶碗,细细品了一口,入口青涩,但时间一久,便立即有种清香滋味留在舌尖,回味不绝。
确是好茶!葛青闭目,将茶水缓缓吞入喉中。
他面容上无一丝神色变化,但心中却已是冷笑不止,茶确实是好茶,但却有毒,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售卖有毒的茶,那就只能说这一老一少绝对有问题了!
但即便心中已然明了,葛青却依然不动声色,只静静坐在那里闭目品茶。
在还未弄清楚他们目的之前,他绝不会打草惊蛇,这茶里的毒虽然厉害,但却还奈何他不得。况且他到这里来,是为了等待风胡子座驾,若是轻易将这里的平静打碎,岂不是要被人看穿?那时候风胡子若是有了防范,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客官,这茶怎么样?”小女孩端着两碟素菜,俏生生立在葛青身前,仰着笑脸等待葛青回答。
葛青淡淡点头,开口说道:“确实是好茶!”
“客官好眼力!”少女立即笑逐颜开,将两碟素菜放在葛青身前,自得说道:“客官还请品尝我们这里的小菜,绝对不比这茶差哦!”
葛青淡淡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中,细嚼慢咽之后,点头说道:“确实是好菜,劳你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少女笑上眉头,推辞几番,便又回到厨房之中。
葛青将那青菜吞入腹中,不言不语。
这菜的味道自然堪称一绝,比以往他在剑谷里做的菜肴要好吃许多,但这菜里也有毒,只不过比茶水里淡了几分而已。
想着那少女的明媚笑意,葛青很难将毒和她联系在一起,难道是那个仍未露面的老翁下手的么,可他为何要毒害自己?
葛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坐在这里,静等答案。
但这一定似乎注定不会平静,葛青方才放下茶碗,便看见自远处走来七八个壮汉,每人手里提着一柄长刀,大摇大摆向这里走来。
“喂!,来两坛美酒,十来个小菜过来!”壮汉们围坐在一起,大声吆喝。
少女从厨房向外伸头看了看,又立即缩了回去,过了会儿,只见从里面走出个白发老翁,颤声说道:“各位客官还请稍等,小店人手不足,十来个小菜只能多费些时间了!”
其中一位壮汉抬首看了看老翁,指着葛青的方向,一拍桌子怒声说道:“为什么他的菜就来得这么快,而我们的菜偏偏就要多费些时间,难道是欺我们没他长得好看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余几人俱都哈哈大笑。
老翁向葛青瞄了一眼,忙擦了把汗水,不住赔罪说道:“诸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那就快去吧!”另一人站了起来,制止同伴们哄堂大笑,才又对老翁说道:“不过老伯,你还是先将我们的酒送来,也好让兄弟解解乏。”
“好的,好的!”老翁不住点头,躬身回到厨房之中,离开时候却又再度朝葛青看了一眼,目光诡异。
葛青嘴角处泛起一丝冷笑,假装困极,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我说你小子,前些日子可在那里寻到什么好宝贝?”不远处,一个壮汉拍着另外一人肩膀,朗声哈哈笑道。
“哪里有什么宝贝!”另一个人愁声说道,“若我早些时候知道那里藏着什么,打死我都不过去,宝贝没寻着,小命差点都没了!”
其余几人都好奇说道:“这么严重?你且说说那里到底藏着什么厉害东西,让你心中这般害怕。”
那人似乎想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我问你们,咱们燕国的供奉厉不厉害?”
“自然是厉害极了!怎么?难道你邢老四在那里,看到了和供奉一样厉害的神仙?”有人打趣说道。
邢老四摇了摇头,才继续说道:“自然是看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其中有个人甚至比咱们燕国的大供奉似乎还要厉害几分,但是,他们都死了,而且死得还很惨。”
“好几个,还都死了,怎么会?”其余几人俱都大惊,围在邢老四身前,听他继续讲解。
邢老四舔了舔唇舌,接着说道:“那里藏着一个非常厉害的魔头,他一出来,便立即将那最厉害的人给杀了,其他的几个供奉,也没抵过那人几下就都一命呜呼,那场景别提有多恐怖,满地的鲜血肉块,张老三当时就给吓疯了,后来…后来就死在那里。”
“张老三疯了?那你怎么没事,难道那魔头不杀你们么?”有人不信,提出质疑。
邢老四恢复刻薄本性,咧嘴斜看那人一眼,才继续说道:“那魔头那楚国的供奉给杀完之后,便立即飞身离开了,他似乎不屑杀我们,只是可惜了张老三的一条性命。”
众人纷纷叹息,摇头不语。他们是游历天下的游侠儿,什么样的奇人异事不曾听说?但似今日这般的旷古凶案,倒是闻所未闻,因此俱都沉声。
“酒来了!”少女托着一坛老酒,吃力的来到这许多人面前,却是冷着颜色,再不说半个字。
“好俊的妮子!”一个壮汉接过酒坛,哈哈笑着调戏那小女孩儿,却浑未料到,此时在小女孩手心之中,握着一枚沾着剧毒的银针,只要稍稍向前一送,便能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所幸这壮汉接过美酒之后,便立即和同伴开怀畅饮,倒是并未回头再打这小姑娘的注意。
少女转头看了眼昏睡的葛青,轻轻摇了摇头,再度回到厨房之中。
不过须臾时间,只听得接连几声砰砰轻响,外边便再无半点动静。又过许久之后,少女方才并着老翁一道走了出来,此时那老翁踏步如飞,又哪里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模样?
“师兄,我今天的表现不错吧!”少女看着指间银针,笑嘻嘻说道。
老翁一把将面上假皮连带长须白发一道撕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只听他笑呵呵说道:“怜儿师妹,你做得自然好极,等回到仙府里,师尊他老人家一定会重重奖赏你的。”
“那是!”小女孩儿顽皮一笑,神色间依然是少女独有的明媚,她指着葛青疑惑问道:“师兄,难道这人背后匣子里藏着的东西,便是连师尊他老人家也想要得到的宝贝么?”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既然师尊下了命令,我们将他连带着那匣子一道取回便是,你小妮子若是春心萌动,大可求师尊饶他一命,以后让他做你丈夫好了!”
“师兄,你尽拿怜儿开玩笑。”少女不依,埋怨了两句,才依依不舍将目光从各区身上收回,指着另一侧那七八个壮汉,疑惑说道:“那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理?”
“他们?”中年男子嘴角处挂着一丝冷笑,冷声说道:“自然是全都除掉,然后扔到江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