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翩跹飞舞落在在林鸾珮的肩头,落在她如墨的青丝上,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世间仿佛再没有比她更加美丽的画卷了。盛夏本就不该再有牡丹出现,可是她却让人觉得,她便是阳春遗留在盛夏最美最高贵的牡丹。
见刚刚还在谈论的林鸾珮现在突然出现了,严贵妃立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像是婆婆遇到将要过门的贤惠的儿媳妇般的微笑,看到严贵妃笑成这个样子,林鸾珮有些娇羞的低下头,萧宣鹤笑得璨烂妖冶,这令才十五岁的林鸾珮更加害羞,双颊微微泛红,头更低了,视线落在地面上,双手攥着长长的衣袖。
瞧见此景,严贵妃拉过林鸾珮到自己的身后,比她微矮一些的林鸾珮乖巧地站在她身边,抬眼偷偷看着含笑的萧宣鹤。
严贵妃牵过林鸾珮的手,放在手心里,柔声道:“昭颜,你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真的是西梁的第一美人啊。”
萧宣鹤同样笑着,道:“昭颜妹妹,刚刚我母妃和我说你还是西梁的第二才女,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是不是?”他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力般每字每句都搔挠着林鸾珮的心。
“没有呀,昭颜其实没有那么厉害的,谢谢王.......呃,鹤哥哥。”林鸾珮小声道。
西梁京城的桃花和其它地方有点不一样,这里的桃花不仅花期长,而且特别喜欢爽约,别的桃花早已凋零的时候,京城的才始华,所以在盛夏看到怒放的桃花并不奇怪。因为京城地势极高,处地相对较远,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严贵妃觉得萧宣鹤也许对林鸾珮的感觉也不错,她本来就是个十分知书达理的女人,也通晓人情世故,就借口先走了,留下两位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独处。萧宣鹤随即邀请林鸾珮去后花园走走。也许是因为萧宣鹤在刚刚歇了一会儿,才觉得这亭子太过招眼,人来人往都能看到,才想捡幽静闲僻的地方漫步,林鸾珮这样想着。
他们俩边走边聊,可是当走到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前时,林鸾珮不禁嗔道:“鹤哥哥,你为什么总不想多和我说话呢?”说着,像是恼了,跺着脚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论相貌,论家世,论才艺,论交情,我哪一点不比别人强?你到底哪里不喜欢我?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看萧宣鹤只笑不说话,林鸾珮竟然也放下了该有的骄矜,柔声道:“鹤哥哥,你给我一个理由嘛,好不好?”
花繁叶密的掩映下,碧绿的湖水旁一道翠衣身影娇柔窈窕,显然就是林鸾珮。在她的对面,男子烈烈红衣上镶着黑边,金线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慵懒闲适地随意坐在湖畔石上,眸光潋滟,眉目多情,漫不经心地笑道:“昭颜妹妹,你虽然是西梁的第一美人,可长得不如我,气质也不如我,我真的很难接受,每天在铜镜里看到我完美的容颜,再转头看到你的脸……你怎么舍得如此折磨我的眼睛呢?”温柔多情的声音,却吐露出对女子最残忍的话语。
林鸾珮自幼娇生惯养,向来只她拒绝别人,却没想她放下矜持和萧宣鹤这般说话,他竟然还拒绝她,所以她被他这话气得哭了起来,萧宣鹤却不理会,只笑吟吟地看着。
“鹤哥哥,姎都哭了,你都不能来安慰安慰姎吗?”林鸾珮含泪着抱怨道,忽然心思一动,凤眸流转,假装被气得头晕,抚着额头朝着萧宣鹤的怀中倒去,只要落入他的怀中,届时她再高声嚷嚷,引了人来看到,造成既定事实,萧宣鹤非娶她不可——虽然这样会有些损伤她的名誉,可是为了她心爱的人,这点牺牲根本是微不足道的。
萧宣鹤弯唇一笑,侧身闪过,不动声色地在她背上轻轻一推。
落水的声音响起来,林鸾珮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便落入湖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高声尖叫起来,很快就引来了在后花园侍奉的宫女太监:“出了什么事?啊,奴才见过王爷。”见到萧宣鹤,他们立刻乖乖地行礼。
萧宣鹤表情无辜地瞥了林鸾珮的方向,淡然道:“没什么,林家的大女公子看湖里的荷花开得好,非要下去摘,我劝她水深危险,她却不听,结果就——”耸耸肩,两手一摊,道,“你们还不赶快下水去救,要是林大女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当得起吗?”三言两句,就将林鸾珮的生死责任推到了太监宫女身上。
谁都知道严贵妃从来没养过荷花,但萧宣鹤的那张妖艳脸,和无辜的表情实在太有欺骗性,加上不动声色的推脱和威胁,众人不及多想,纷纷跳下湖去营救林鸾珮。当林鸾珮被救上来时,已经陷入了昏迷,众人忙不迭地将她送回殿阕,请太医,好一通忙乱后,湖边又恢复了平静。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引来严贵妃,见严贵妃来了,萧宣鹤立马笑着和她告辞了。不管严贵妃怎么叫唤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严贵妃只能就此作罢,赶紧上前去安慰林鸾珮。虽然林雨鸾这个小姑娘可以得罪,但是她背后的林家却绝对不能得罪。
严家的实力是很庞大,可依然比不得权倾朝野的林家。
好不容易林鸾珮才醒了,严贵妃立马道:“真是抱歉啊昭颜,宪奉他向来是这个臭脾气,你千万别计较。”
让严贵妃没想的是,林鸾珮很快就答应不计较这件事,说自己会彻底忘了这回事的,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已。林鸾珮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她一直深爱着萧宣鹤,如果她这样做,不仅不会让萧宣鹤讨厌,而且还能博得严贵妃的欢心,在她心里也会有个好印象,说不定更能撮合她和萧宣鹤呢。
好不容易逃离苦海的萧宣鹤并没有完全离开,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鸾珮的隐瞒自然是他最好的掩护,届时,无论他如何欺负林鸾珮,她也不会和林家透露一个字,包括林晚。想着想着,萧宣鹤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戴着面纱的叶初颐的笑脸,他勾唇一笑,朝凤翎宫的方向去了。
凤翎宫原本是皇宫的主宫之一,与呈祥宫遥遥相对,三间正殿,左右各五间偏殿,堂前庭院宽阔,种着几丛绿竹,庭前摆着几盆繁花,黑瓦白墙,绿竹映花,十分雅致。只是被封十年,人迹罕至,尽管花木繁盛,却总带着凄然落寞的寂寥,悲凉冷清。
绿竹如玉,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弯腰修剪盆栽,衣着华丽,姿态优雅,三千青丝绾成宫装髻,钗着纯金制的九尾凤钗,她突然像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看到门口怡然静立的豆蔻少女,许湘月一愣,相似的容颜让她立刻认出来人的身份,手中的花剪“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吓得殿内的宫女急忙出来查看,等看到门口的叶初颐,也是一怔。
许皇后眼眸深处一抹亮光闪过,颤声道:“你是……颐儿?”许湘月本来是个性情直爽的女子,可是多年的孤寂,总算让她学会了掩饰情绪,所以她很快收拾好表情,温柔地露出慈母般的微笑,道:“上次在蘩珏庭我也没好好看看你,今个你总算来了,快进来坐坐吧!”说着,一叠声地吩咐宫女布置,也不进正殿,就只在竹林前摆了张红木黑漆的茶几,又亲自沏了茶,端给叶初颐。虽然手还在微微颤抖,但心已经勉强平静下来,黑玉般的眼睛凝视着叶初颐。
那片竹林的竹子和长公主的竹子是同一种竹子,斑竹。那是叶南毓,叶初颐,叶安哲最喜欢的竹子,还是江娥啼竹素女愁中的湘妃泣竹的斑竹。
叶初颐赶忙接过茶盅,随即就道:“娘娘千万别这样,啼竹受不起娘娘那么大礼。”
她没想到许湘月竟然会突然跪了下来,哭着道:“颐儿,算我求你,帮帮我。”
叶初颐虽然吃惊,但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若不是大事,皇后绝不会这般求她,她扶起跪倒在地的皇后,凝声问道:“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你应该听南毓讲过,你的皇表姐,慕烟公主萧慕烟,她是是本宫所生的公主,比你大三岁。只是,她刚出生没多久,就遇上寅平之乱,叛兵攻入皇宫。当时本宫正在坐月,就命乳母先抱着凝儿离开。结果,等到叛乱平定的时候,却只发现了乳母的尸体,找不到慕儿的踪迹。陛下和本宫派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就宣布慕烟公主夭折,衣冠冢葬入皇陵。”
她讲的这些,叶初颐上次就听她说过了,皇后难不成全然都忘了么?
“你一定会奇怪,凝儿早该失踪遇害,为什么我会突然提到她。”许皇后强露出一个笑容道。
叶初颐扶额深思,沉声道:“难道,娘娘你找到慕儿姐了吗?”
接下来,许皇后和叶初颐讲述了事情的起末。虽然早就说凝烟公主遇害了,但皇后一直有派人去找,这不前几天,凤翎宫的一个探子来报,说是找到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手上戴着慕烟公主出生时许皇后给她的诞生礼,就是一只雕刻精致,成色非常完美的羊脂玉镯,那是许家祖传的玉镯。
这只镯子外表很容易模仿,可是在月光下,那只玉镯,会散发出如夜明珠般的光泽。最后,叶初颐再次答应帮许皇后找回遗失的慕烟公主,至于有关那只玉镯的事情,她需要好好想想,玉镯啊,总能勾起她许多记忆,她的那只玉镯,恐怕早就随曾经的叶初颐死去了。
破碎的玉镯,破碎的记忆,以及那破碎的情殇......
走在路上,叶初颐隐约听到有人碰到树叶的响声,但她觉得凤翎宫起码也是皇后的寝宫,防卫应该不会那么松疏吧,便清除了内心的怀疑,信步离宫。皇后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上次长公主带她去看望许湘月的时候,明明对她们母女说了萧慕烟的事情,还拜托她们去寻找,今日怎么又拜托了,难不成皇后的神志出了什么问题,把发生过的事情都给忘了么?再者,上次红茗临死前威胁她说,林家已找到了萧慕烟......
遒劲的树枝上,一袭红衣的萧宣鹤正一声不吭地遥望着叶初颐离开的方向,萧慕烟吗?那不是他的六皇妹吗?不是早就该失踪,不还说被害了吗?早就不找慕儿的母后竟然又找起她来了,不对,不会是她一直都在背着父皇调查?就连林家也在找萧慕烟,可是他们找萧慕烟的目的是什么?
一阵狂风吹过,本来还在树枝上的萧宣鹤竟然消失了。
他自诩轻功了得,却不知道有一个比他的轻功更要好,那个人就在他附近。一双美眸视线定格在萧宣鹤行走的方向,她从屋梁后冒了出来,缓缓地轻声念叨着道:“萧宣鹤的轻功好真实孬啊,下次还是少看他用轻功好咯。”
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叶初颐,其实她早就发觉萧宣鹤在监视他,她的判断力一直会受环境情况的影响,这是最大的弊病,上次在长街上,就是因为人群吵闹,她才被萧宣鹤发现的,但这次不一样,她能听到最喜欢的风声,就能很好地隐藏了。她自幼习武,不过这点几乎没人知道,而且他的轻功和剑术都是长公主亲传的,加上她独特的领悟,便成就了这般几乎无人可敌的武功。
可她就像萧宣鹤一样,不知道世间还会出一个,比她轻功和剑法更好的人,但那只是唯一一个能比她在这两项上造诣更高的人,也许他们还会认识呢。
不知道是否是幻觉,萧宣鹤总觉得有人在监视着他,但不知道是谁。很长时间后,他们都知道,比自己强的就是是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