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回家的时候,应季阳的需求,给她买了一大包零食。她嘴里塞满薯条,鼓着腮帮子瞅我,“阿才你去学校上学对我有好处也有坏处?”
“居然还有好处?”我不可思议道。
“有的有的,好处是没人跟我抢吃的用的,老狐狸赏赐的零花钱都够我借出去了;坏处是我早上起不来了,老狐狸都用衣架子抽我,一点不含糊。”她作势挤了挤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见我不理她,又埋头吃着黄瓜味的薯片。她穿着背心和花短裤,弓着背,撑着一条小细腿,单薄又彪悍。
林木拉着我,悄悄地说:“有才姐,季阳现在可听话了。”
我深感欣慰,接着听见林木说:“她现在每天在路上吃饭,边走边吃,包子油条就算了,她有时候端着面条在路上吃,衣服上撒满了油。”
“······”
“她说你不在,没有人会毫无怨言地等着她了。”
我听着莫名觉得心酸,寻思着下次一定给她买个饭盒。
“我还是觉得她在家吃饭比较好,也不用头天晚上就收拾好书包,她其实已经很快了哈哈。”
人们往往用强颜欢笑去掩饰失落,比如此时此刻的林木。真正对你好的人不会奢望你有多听话多乖巧,因为他们知道,有时候任性是因为依赖。
我急急忙忙赶回来,一是为了传达林木话语中的潜在含义,二是尿急。
我猛地打开卫生间的房门,见季阳光着身子在洗澡。
我懵了懵,训她道:“门都不锁!”
“赶时间。”季阳无辜道。
“你怎么还戴着手表洗澡?”
“说了赶时间。”
“······你手表还能用吗?”
“不能,进水了,现在它已经死了。”
“······你到底赶时间去干嘛。”
“看连续剧?”
“什么连续剧?”
“康熙微服私访记。”
“······”
晚上窝在被子里,我琢磨着如何跟季阳说才显得我胳膊肘没往外拐。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季阳你把林木当成我就行。”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比如现在你能躺在我身边,他能吗?”
说的……也不无道理。
范小莉独来独往,在班里不屑跟人交往,每天听着她的MP3。在宿舍早出晚归,亮灯前起,熄灯后回,我几乎忘了她睡我对铺。有天晚上她照样回来的很晚,收拾东西的时候仿佛身处无人之境,声响很大,MP3里放的音乐很闹腾,隔着耳机我们都能听到嗡嗡声。
我下铺的大高个抱怨了一句。范小莉关了音乐,手里的动作却是不节制,她差不多是泄愤般地摔东西。她大概觉得那时候谁都是刻意为难她。
不一会儿我们听到班主任在隔壁查寝的声音,范小莉吓了一跳,立马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大高个讽刺道:“舍长你有骨气就再大点声嘛,刚才的气势呢?”
范小莉触电般一把掀开被子跳起来,“你被男朋友甩搁这撒气呢是吗?”
大高个那也是相当不好惹的主儿,“那也好过你,段文杰不是还当着你的面跟有才表白吗?”
我被拉出去垫背了,又突然觉得难过,其实我跟范小莉之间僵化成这样,并不仅仅是那件事的后果,她会讨厌我,该是情有可原啊。
范小莉看了看我,像一只受伤的猫,红着眼,却什么都不说。
这时候班主任,我们私底下叫她胖周,一个因为太胖始终嫁不出去的大龄剩女走了进来,“吵什么吵,这么晚还不睡?大老远就听到你们305的声音,范小莉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是下床迎接我吗?”
范小莉倔强地站着,不发一言。
“范小莉?”胖周眼光犀利地看着她。
范小莉仍是一动不动。
胖周摇摇头,不予理会。我跟范小莉因为遵纪守法又学习优异,胖周平日里对我和范小莉都挺好的。她环顾了四周,看见地上有一个黑色布袋,指着那不明物体问道:“这是谁的?”
范小莉立马紧张地捡起来塞进了被窝里。
胖周狐疑地看着范小莉,“什么东西?”
“没什么。”
“没什么你那么紧张?”
“真没什么。”范小莉有些急。
“范小莉你可千万别带一些学校禁止带的东西!”
“我没有!!”
“那你拿出来看看。”
范小莉不说话了,不服气地看着胖周。
胖周把眉头皱的很深,“你说你跟季有才两个人,哪个老师不喜欢你们?我当初也是想了又想,让你当了班长又当了舍长,可你看现在,季有才依然是班里全几名,交给她的任务她都完成的很好。你呢,你成绩退出全十不说,也根本没有做到你身为班长的职责,好多人反映你午休,晚自习带头说话,你是怎么回事你?”
我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谁都喜欢拿我跟范小莉对比?我翻了一个身,头莫名的疼了起来。大人永远不懂,其实孩子最不喜欢拿别人和她作比较了,带来的并不是一朝觉醒的进取心,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还有对那个被提起的人的深深厌恶。
我又莫名被人厌恶了。
范小莉梗着脖子,眼眶有些红,依旧沉默。
胖周见状,语气缓和了下来,“老师不看你的东西,因为我相信你······”
后来说了些什么我也无暇再听了,只知道胖周走了之后,范小莉仍然站了很久,最后我听到她哽咽的声音,隐忍的,悲伤的哭声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一声,一声地响起,依稀流窜于失而复得的记忆里,也奔波在我心里,我疼的有些想哭。
后来才知道,其实袋子里装的是卫生巾。
第二天我给她写了小纸条,我向她道歉是因为她带给我的伤害远不及我给她带来的痛楚。我记得我写了一句话,即使这么多年后的现在我依然记得。
范小莉我们是同桌啊。
范小莉一直拽着小纸条,后来她给我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偏过头看她,她故作镇静地听课,好看的眉眼因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显得格外的耀眼,惊艳了那段忽明忽暗的岁月,也挥霍了我许久不得的感动,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