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小屋,静地,恍若连风都被凝结不动。
少年安静地在破败的木床上睡着,清俊的容颜恍若温润的璞玉,单薄的身体仿佛蕴藏了清竹的神韵,清雅却又倔强。就那样安静地,恍若虚幻。
忽地,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翻身就要跌下床去!晶莹的唇间迸出惊惶的声音——
“笙歌——”
“主子。”
离心沉稳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烈焰教内,上首之人一身月白色锦袍,腰悬一块淡黄色玉石,墨色长发随意散落,面上仅覆了半块银白色面具,人们眼中只余那优美精致的下颌,完美无瑕的弧线,即使不经意的一瞥,也会让人记忆终生,挥毫不去。
绝世天成,天下无双。
只是随意地坐在主座之上,无意识的威压也让一干教众没有了抬起头来的念头。
“主上,她自刺伤心口,左肩受一击,左臂被废。”离心站在下首,将所见一一道来。心中却暗暗心惊,当初他受主上命令从绝歌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暗中保护,亲眼看见她亲手灭杀那几个围困百里清竹的人,干脆利落,一击毙命,让他这个天下第一杀手都不禁暗叹,到后来看绝歌自刺心口毫无半分犹豫,用左肩受了百里凤一击,以伤换命,但最让他心悸的不是这些,而是自始至终绝歌表情都没有半分改变,好像眼前发生的是别人的事,和自己毫无关联,这样的人心性不只是过人这么简单,也难怪主上会对他另眼相待。
不过最后他将百里清竹救回,也不会是那样绝情的人吧,离心暗想。
闻言,上座的人气息微微有些波动,半晌,仿佛有一声轻叹,虽然绝歌这样做在他意料之中,但真正印证的时候,还是会有从心底的震撼,这样的心计和行为,哪怕是男人也少有做到。
真是危险却又让人无奈的人儿啊。
“离心,告诉靖,去百里世族提亲。”
“哥哥!”听闻百里清竹的呼唤,站在百里无霜身前的绝歌慌忙转身。
身后百里无霜早已恢复了自恋又臭屁的姿势,右手摇着扇子,如耀日般的眼眸看着绝歌的背影却有些复杂。刚刚他的精神居然没能控制住她,若不是她没有硬抗,自己早就要卧床不起了,但现在笙歌却表现得恍若被催眠一般,是要默认自己百里笙歌的身份了。
“笙歌,你没事吧?”百里清竹坐在床边,清秀的脸庞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薄汗,晶莹异常。
“哥,我没事。”绝歌与百里清竹并坐在床边,雪白的贝齿紧咬着下唇,眼中恍若有泪芒闪动。
“笙歌,是哥哥没有保护你,是哥哥的错。”伸出左臂将心爱的妹妹护在怀里,百里清竹沉默片刻,想到之前妹妹那冷淡陌生的样子,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笙歌,五天后世族就要比武了,赶紧离开世族,不要再回来了!”
怀中的绝歌止住身体对陌生人接触的下意识反抗,静静地摇头道:“哥哥,我不能让你替我受伤了,我要留下来参加比武!”
“不行……”
“你要想她早死,你就让她走吧。”一旁一直看着绝歌天衣无缝的表演的百里无霜冷冷地抛出一句话。“她在世族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杀她,要是畏罪潜逃就要世族绞杀了。”凭空会出来一个绝歌,怪不得当初玖澜会说出那样的话,或许以她的能力早就知道了吧。
“你是谁?”百里清竹猛然发现他们屋子居然还有别人,清澈的声线有着一丝防备和警惕。
“对你的救命恩人还大呼小叫。”扔给百里清竹一个不屑的眼神,百里无霜道,“要不是我你还能完完整整在这里呆着?与其管我是谁,还不如关心关心你那世族比武吧。”
闻言,百里清竹惊愕地检查了全身经脉,就连断掉的双腿也恢复如初,那清澈的眼眸看向百里无霜带着感激却还有一抹恳求的光芒:“请……”
“七少爷,长老请你去大殿一趟。”忽然外面传来小厮的传话声音。那小厮站在院中,看着院落中那几处血痕,暗道九少爷估计又被修理的半死不活了,七少爷还是那么护着他。不过他哪里能知道有些血迹竟是腐尸粉的功劳。
“哥哥,你赶快去吧。”知道百里清竹未说完的话是想要百里无霜保护她,若不是小厮恰好打断,自己也会打断的。看着百里清竹犹豫的神情,绝歌又补充道“若是长老们知道你是为了我而违抗命令,那我们都……”
听见这话,百里清竹看着绝歌坚定道:“笙歌,哥哥马上就回来。”
片刻,百里清竹单薄的身影已不在这院落之中,绝歌拿出刚才百里凤落在这里的飞凤钗,独自一人向院落中走去。
看到绝歌动作,百里无霜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一展折扇风度翩翩地跟在绝歌身后,有热闹看,何乐而不为呢。
大殿之内,一干人等静默地坐着。
那殿中大红喜庆的聘礼此时落在一干长老的眼里,那刺眼程度却不只是一点半点。
轩辕靖着一身墨色锦袍,静静地坐着,接到烈焰教让自己上百里世族提亲的行动,他自己也觉得不妥,之前并没有半点知会就上门直接提亲,但一再询问之下,那之前一直暗中支持他的教主只回给他一句话,“有人会让百里世族同意的。”
几位被传到的少爷小姐们陆续走入大殿,当看到大殿之中那大红喜庆的聘礼,再看看坐在一旁的轩辕靖,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安静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主位的四长老看着下首百里凤的座位一直是空的,不由得皱起双眉,这个凤丫头真是被宠坏了,如今百里世族和朝廷关系正微妙,此时轩辕靖来提亲不能落下了半点话口。刚要开口命令小厮去催促,轩辕靖却开口。
“四长老,为何没有看到二长老和三长老?”平和的声音有着皇室特有的威严,平静地没有半分波澜。
知道轩辕靖意思是百里世族轻视皇室,二长老和三长老竟都缺席,四长老赶忙解释道:“二长老前些日子受了伤正在闭关调养,三长老不巧有事出去了,并不在世族之内。”虽然轩辕靖在朝廷只是个影响力不太大的王爷,但他终究带编者皇室,这其中平衡还是不能轻易打破。
“四长老,轩辕靖此次前来是来提亲。自从前几次来到世族之内看到三小姐百里凤,真是人间少有,顿感惊为天人,之后一直牵挂不下,直到今日前来提亲,不知为何三小姐迟而未至呢?”
“啊……”听到轩辕靖的质疑,四长老终归不如三长老处事圆滑,世族从来与皇室是井水不犯河水,跟别说联姻了,百里世族在轩辕王朝也是一尊庞然大物,从来不理政权纷争,如今若是和轩辕靖联姻,未免……
“就是不知三小姐的意思……”轩辕靖加紧跟道。
“啊……说来真是不巧,这凤丫头进来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我这就去派人询问一下她的意思,这样如何?”四长老只得将这问题推给百里凤,只是他知道那凤丫头心中早就有人,断然不可能答应下来这亲事,如果凤丫头拒绝的话,这事情还有些好办。
“这样也好,不知小姐身体怎样,是要好好调养,不要再出席了。”轩辕靖的话语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心意。
“你去将此事通报给三小姐,替凤丫头带个话。”
“是。”下首接到命令的小厮低头应道。直到那小厮走出大殿,抬头那人竟有一双恍若有着破碎的冰晶一般的眼眸。
这人不是绝歌是谁。
原来百里世族的支持是要给轩辕靖,绝歌拿出百里凤的凤钗,她是会履行当初的承诺的。
暗处一直看着绝歌的百里无霜有些欣慰地扬起唇角,玖澜,相信笙歌是能救你的吧。
片刻之后,等待消息的大殿,刚才那小厮又走了回来。
“禀告四长老,三小姐已经答应这门婚事,特以钗为信物。”绝歌拿出怀中的凤钗呈上前来。
“什么?”四长老猛然一惊,凤丫头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这凤钗是怎么回事?有些慌张地接过凤钗,四长老的脸又惨白一层,这只凤钗是当初那个人留下的,凤丫头一直以来都宝贝得紧,绝不可能让人偷了出来,如今这场面……
一旁的轩辕靖虽然面上不变,可心里也是一惊,百里凤有心上人的事烈焰教早就知道,这次自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可现在她竟然同意了!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退回原位的小厮身上,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小厮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眸落入了他的视线,恍若九幽河畔的一朵彼岸花,那冷眼轮回的气息竟然让他这个久久混迹的皇权之中的人不禁感到背后窜起冷气。
怪不得教主会说出那样的话。
“既然三小姐已经同意,那轩辕靖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商议婚期。”既然百里凤答应,他的话一定要马上坐实这个结果,“三小姐身体不适,正巧我与轩辕医仙有些交情,一会便会前来为三小姐诊治。”
语毕,轩辕靖起身便直直离开,只余了整个大殿的人面面相觑。
半晌,四长老仿佛想起什么,忽然从位子上站起道:
“你们随我去凤丫头那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